男人引起注目的原因极其简单,却也超乎想像。
他是唯一一个在沿途中始终站得笔直,挺得有如一根旗竿的人。
舍不得花半分钱在罪人身上的典狱所,给押解的差官们的是一件又一件、厚重的毛皮厚袄,而给罪犯的却只是最基本的保暖衣袍。
灰布的缝中夹了两层劣质棉花,根本对抗不了西伯纳湿冷的气候。每当一道寒风吹过,几乎所有的犯人都会瑟缩双肩,屈身把头夹在布袍中好忍耐、度过阵阵酷痛的刺骨冰针……那种姿态是失去了尊严、失去了信心、失去了方向,不再对未来怀抱任何希望,显得卑微、渺小、可悲。
可是男人并不那么做。
他竖着双肩、挺着身,迎接那令人胆怯的寒风。
姿态是那般的优美、端正,宛如一株在疾风骤雨里挺得理直气壮的百合,高洁而刺目,深深震撼人心。
这一点看在同为罪犯的人眼中,是不可思议,也是敬佩;是教人妒忌,也是困惑。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男人?为什么他能办得到?难道他不觉得寒风刺骨,没有感觉到疲累吗?
而那些以折磨罪犯为乐的差官,更是将他的这种举止,当成是炫耀、是傲慢、是不知死活的恶劣挑衅。于是,有人时而把男人的食物弄脏,有人时而把男人睡觉的位置安排在离火堆最远的地方。来自差官和少部分同伙的种种刁难行为,早是众人见怪不怪的了。
久而久之,男人成了大家好奇与观望的对象。
一小撮人以男人的姿态来鼓励自己求生;一小撮人则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知道男人何时会不支倒堆——最好沦落到爬不起来的地步。
阴暗的,光明的,人性的一面总是在磨难到达最高点的时候,爆发出来。
这一天,差官们明知太阳早已下山,却依然要他们继续赶路。
“快走!快点走!”
最靠近差官们的胖汉子,忍不住抱怨说:“天都暗了,我们要休息!’’
“闭嘴!你们这种罪人敢讨什么休息啊?今天早上让你们睡过了头,现在不赶路的话,我们就无法在预定的日期抵达伊库底木。你们谁要再敢哕唆,我就要揍人了!”差官骑在马背上,面口狰狞地吼着。
一时间,埋怨被镇压了下来。
再过了几刻后,一名瘦小的金发男子突然双膝跪地的倒下。见状,不留情的差官跳下马,挥舞着鞭子就往男子背上打去。
以前这是常见的画面,大部分的人也都冷眼旁观,可是今天或许是疲惫累积到了最高峰,突然间,壮汉吼叫’了一声,由后头扑上差官的背
混战展开。
部分人趁乱抢走差官腰上的钥匙,解开了手铐。其中有一人不只解开自己的手铐,还顺便解开了男人的手铐,并说:“快逃吧!”
男人一怔。
“快走,伊凡·爱·奥古史埋!你不想死的话,就走!”
在这最且一句话的催促下,男人缓慢地移动脚步,一步又一步,最后,奋力地奔向自由——
第一章
人在遭受重大的打击之后,没有不变的。
有些人的形貌会改变,丑或美。
有些人的形貌虽然不变,然而内在俨然不同,再也——不、一、样、了。
小牛皮靴的鞋跟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敲击出清脆的响声,由远而近,缓而疾。当它消失的瞬间,取代的是“砰”地重响,应声开启一道厚重的雕花木扉。
“啊……阴嗯……”
原本被禁闭在门内的申吟高喘,全泄了底。
放荡交缠的肢体,并没有因为门被打开而有所停顿。
靠坐在铺满枕头海的华丽大床上的男人,一头璀璨的金色卷发蓬乱未整。他的脸庞俊美,下颚却布满未经修整的胡髭。他的全身弥漫着浪荡以及自我放逐般的堕落气息,特别是那双混沌的绿眸,仿佛飘荡在哪个虚空中,锁不住点。
男人果裎的宽阔胸膛横竖着几道红指痕,下半身覆盖着一条薄薄的丝质床单,掩饰住底下的活春光,可激烈起伏的动作却让它的效果大打折扣。
这时跨坐在男人胯间的棕发人儿,以五指扣住了男人肩脖交界的硬肉,一边大力地晃动自己的细腰,一边仰头高喊着。“不……不行了……啊嗯……不要啊……”
站在门边的牛皮靴跟主人,极不耐烦地以手上的信笺拍打门板:“既然不行了,就快点从那该死的家伙腿上滚下来!夹得死紧,还喊什么不要?我告诉你,小于,那根玩意儿多得是替代晶,去找根黄瓜就能解决你的困扰。我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的困扰是有关那家伙脖子上挂的那颗脑袋,问题比你大多了!”
再迟钝也不可能没发现到,门外有了“不速之客”的光顾。
棕发的年轻人停下起落摇动的身躯,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问:“那……那个人是谁啊?”
此刻床上的男人以苏醒的慵懒眼神,瞟瞟门边,接着往年轻人的颊上一亲,说:“早上的运动时间结束了,甜心。咱们下次再续。”
“嗳?为什么?多一个人我也无妨啊!”
这回轮到门口方向那有魄力的紫瞳之主开口了。他先在发年轻人身上览遍一圈,继而以清朗的声音说:“你很亲切嘛,‘甜心’。遗憾的是,我和床上那头野兽的格调不一样,挑食得很。一是长相不够俊俏,或不够粗犷的;二是身材不够可口,或那玩意儿太短小的;三是个性太婆婆妈妈,或是太花痴的,都会让我食不下咽。”
“你这人太没礼貌了吧!”年轻人恼怒地瞪着闯入者。
把双手交叉盘在胸前,好整以暇地,一身贵族装扮、银发、紫瞳的青年翩然笑道:“这世上值得我以大礼相待的,恐怕得先拥有显赫如国王陛下的头衔,你是吗?”
“我——”
挥挥手,根本不等年轻人搬出能抗衡的武器,贵族青年说:“劝你别再自讨没趣了,‘甜心’不会是我的敌手。渥夫,你打哪儿找来这样的蠢小子?鸟不生蛋的乡下吗?居然连‘见好就收’、‘好聚好散’、‘叫你走就别罗嗦’这些语都不懂。”
被诘问的男人撂高眉头,不置可否地一耸肩。
已被人羞辱到这种程度,男人却不帮自己说句话,年轻人也晓得这意味着什么——一—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年转入忿忿地由床上跃下,捡起地上的衣物,往门口移去,临走前回过头瞪拧床上的男人说:“我们没有下次了,爵爷!你找别人去做你的‘甜心’吧!混帐!”
让开一条路给他,银发男子拍拍手说:“恭喜,我保证这是你此生最聪明的抉择。”
“哼!”气呼呼的年轻人头电不回地走了。
场子清理完中,那接下来……
把寝室门——关,踏进屋内的银发男子,将手中捏成一团的笺纸对着那张大床抛过去。“告诉我,是我眼花了还是你疯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划出个完美半弧,“咚”地落在床单上的纸团,没受到半点理睬。
搔了搔那头金灿灿的发,被挥之不去的颓废所束缚的男人,取饼床
畔银盘里摆放的细烟丝,以熟练的手法俐落地卷进纸中,正要点燃它之
际,却唰地被银发男子抢走。
揪着烟,一把捏扁,银发男子咬牙道:“渥夫·拉沃尔·布里司基!你
不要用那张媲美死人的臭脸敷衍我!今天不问出个水落石出,我绝不会
放过你的!”
绿眸一掀,与银发男子的紫瞳在空中迸出火花。
“你变了,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