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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醉夏未央 第18页

作者:晓蓓

竺自成摆摆手,“罢了罢了,这事儿以后再安排。小双,你且跟我说说,那半夏,又是什么来头?”

小双定了半晌,仍是垂着头,心下倒觉无限的迷茫。

那半夏,又是什么来头?

初来之时,竺兰小姐对那个陌生的姑娘十分戒备。

半夏苍白荏弱,整日心不在焉的,还不及竺兰这个做病人的来得鲜活。然而竺兰自小卧病在床,身畔来来往往的除了年纪稚小的丫鬟便是管事的老嬷嬷,从不曾遇到年纪相仿的女孩家。

有时候她来看诊,竺兰见她像模像样地为自己把脉,便问她:“你多久开始学医?你识得字?会看医书?”

“半夏,如今这药都是由你配好煎好的?”

“你会不会下棋?半夏,要不要我教你?”

“今个儿才晓得,原来半夏是一种药草的名字。瞧瞧,我叫小双去买了几盆过来,你瞧好不好看?”

“半夏,今日晚一些回去可好?咱们再来下盘棋。”

“半夏,以后你就留在府里,给我看病,陪着我,好不好?”

“别走了。半夏,你别走了。”

“半夏……”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竺兰看半夏的眼神慢慢变了,对她的倚眷似乎随着时日渐长而越深越重。

小双不敢往深处想。小姐只是病躯苦楚,深闺寂寥。如果有人伴着她,能让她开心,那么就尽力帮她达成好了。小双每次都尽力挽留半夏。

面对竺兰小姐的逼切,半夏却总是冷冷,看不出半分的动容,抑或眷顾。

“那副枯如缟素的性子,倒不寻常。”竺自成静了半晌,如是道。

回想那叫半夏的,不过比竺兰小了一岁,这正该是寻常女孩家最烂漫之际,她却好似全无心肝。

自竺兰殡葬之日,竺薇一直把半夏安排在与自己书房相邻的客厢。他不允她外出,也不允旁人进入。又把小双安排去她房里,由她和诸青随时侍候。

看样子,竟是不打算再放她走。

“七爷他……”小双话说了个开头,只觉惘然。

竺自成一挥手,道:“你不必插手,且旁观些许时日,我自有主张。”

小双垂头,“是。”

第八章幽禁(2)

随后竺自成踱到竺薇院里,不见他人影。待了片刻,却见他小厮诸青抱了东西入院。

见了竺自成忙行礼,竺自成见他怀里抱了些书籍,问道:“这是些什么书?”

“回爷,这都是些医书。”

竺自成神色一动。

诸青低声解释:“是七爷吩咐小的去买来,给半夏姑娘的。”

竺自成了应了一声,沉下脸,“竺薇他人呢?”

诸青犹豫了一下。

竺自成约莫能猜到一二,哼道:“去把他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诸青忙不迭奔去了客厢房。

饼会子竺薇才现身。

他着了一袭月牙白的长袍。以往竺家七少只穿红,这时日因竺兰刚去世,他只着一水的素色衫子。竺薇本生得白皙,衣衫相衬之下脸色更添几分苍白,瞧上去较往日静默了许多。

“竺薇,把那半夏送出府去。”

竺自成头一句,就让竺薇停顿许久。

竺自成沉声续道:“那半夏性情古怪,害竺兰赴了死。你如今失魂落魄的,把她留在身边又有何用?”

“我要娶她。”竺薇缓缓抬起了头。

竺自成一僵,几疑是听错。

“大哥,我要娶她。”竺薇声线出奇低缓,“我记得,上次你曾问我有无中意的女子,我年已十八,正该是娶妻的年纪。大哥,半夏是我中意的。我若想娶,除了她再无别个。”

一番话说下来,竺自成面色变了又变,到底忍无可忍,“娶她?那女子——你可曾了解她来历?”

竺薇不动声色,听他说下去。

竺自成冷笑,“竺兰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如今你又迷头迷脑说是要娶她!可真是脑袋不清楚了?我不会准许你娶个不明不白的狐媚子。”

竺薇闻言失笑。

原以为大哥是查探到了什么,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猜疑。

“大哥,狐媚这二字,形容半夏反而是过誉了。”竺薇抿起嘴,都不曾料自己还开得出玩笑,“她平平无味,不过是一个寡淡的丫头。”声线渐渐低下去,多了份怅然,“倒是我与竺兰,反倒生生贴了上去。”

“我看你们都着了疯魔!”竺自成长身而立,冷冷道:“你且回房换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竺薇扬了扬眉,无可无不可,转身去了。

马车出府,穿街过巷,行至长平街。

竺薇掀帘望过,车在一家瞧过去再寻常不过的店铺之前停驻下来。

那店铺上挂了横匾,上书“泽山字画”四个字。字是好字,挺秀有力,卓而不群,倒衬得这小小店面添了几分神采。

竺薇微微一笑,对着即将踏出车厢的竺自成道:“大哥,为何来找那泽山?”

竺自成顿了顿,低声道:“我曾找到那巫马老头,他对自己那女弟子的事不过寥寥一笔带过。问及他人,听说那叫泽山的小子也是夏州人士,是三年前紧跟着巫马迁至鸢都城的。他们是旧识。”

竺薇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大哥想跟那泽山打听什么?”

竺自成盯了他一眼,“半夏可是患眼疾,那眼疾是来得快去得快?她年纪轻轻心如枯缟,你又不觉奇怪?”

竺薇怔忡。

竺自成注意到的这几样,他何尝不是早已察觉。

问她,她是不会说的。

她不想说,他便不再探问。心想着,不管如何,总归会把那她冰霜似性子暖过来,总归,会有那么一天……

“竺薇,那半夏面冷心也冷,我看你留不住她。”竺自成压低了声线,“你何不去查清楚原因。”

竺薇不言不动。

“像竺兰,岂不是死了个不明不白?”

竺自成补了这重重一句,竺薇神色间总算有松动之意。

画间主人名叫泽山,竺薇是见过的,尽避彼时只是一眼瞥过,印象依旧深刻。

“竺爷?”见竺家兄弟进了门,正在整理着书籍的掌柜微微愕然,随即笑道:“稀客,稀客。”

打量四周,不过小小斗室,却因巧妙地挂了字画的缘故,倒也雅致可人。

叫泽山的,看上去十分年轻。他眉目有落拓之态,然而那落拓也是光明磊落的,并无穷酸迂腐之态,举止更添书生意气。

此刻他带了客气有礼的微笑,问道:“不知两位前来,是有何指派?”

“指派不敢。”竺自民拱手,回以微笑,“此次相扰,不过是几件小事相询。”

泽山好似并不意外,颔首道:“两位爷要问的,是关于半夏吧?”

竺自成吁出一口气。

泽山请人坐下来,又备了茶水,笑道:“粗茶而已,还请包涵。”

竺薇不曾接茶,开口便问:“你与半夏,相识有多久?”

泽山默然片刻,道:“我和她,是在夏州相识。”

夏州,果真是夏州。在竺薇记忆里,那是距鸢都路程遥远的一座陌生小城镇,是半夏的故里。

“初见半夏那年,她才七岁。跟了巫马先生身后,给他抱了药箱,到处随他去给人治病。”泽山慢慢说了下去,回忆彼时幼弱的半夏,“旁人见她抱了药箱吃力,欲待去相助,她却侧过身子避开,从来不说话。”

泽山语气十分温柔,目光似乎穿过无我之境,回到了年幼的半夏身畔,“据街坊邻居说,她的师傅巫马先生待她一直和气,自己所会的,便一一教与她。直到后来,在半夏九岁那年,她的师母——即是巫马先生的妻子突然患了病,眼睛失了明,十分受苦。之后三四年也不见有好转,巫马先生的脾气渐渐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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