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饶他性情恬静温淡,此际亦教她的话吓得张口无言。
她抬头瞧他,脸蛋嫣红,眸中有两汪丽水。
“你莫讶异,当年我把簪子送你,原就有私订终身的决心,只是……只是现下我、我、心里……”
“只是妳心里,已有了别人的影儿。”年永澜替她接下,短短时间,神情已然宁定。
她脸色更赭,并未回答,却听他沉静又道:“我很欢喜。”
他与她情分虽浓,却并非男女之情。
他明白她的用意,之所以想委身于他,皆因对他的怜悯和歉疚。但他不需要,一点也不。
凤宁芙抿了抿唇,小手悄悄覆在他手背上,轻轻握住。“永澜哥哥,对不起……我该要一辈子在你身边,一辈子待你好……我真希望你能天天快活,什么烦恼也没有,笑口常开……”
他反手握住她,但笑不语。
“对啦,我还希望,你能遇上一位好姑娘,那姑娘比我待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一辈子怜惜你、爱护你,永澜哥哥……你已经遇到这样的姑娘了吗?”
他又是怔然。
脑中有些凌乱,似乎闪过某张脸容,既娇又俏,还有一对灿灿的丽眸……不,那姑娘从来就不懂得温柔,却是率直坦然,火热脾气的表相下,有一颗火热的心……
头下意识使劲一甩,他眉峰微拢,已将那朦胧的身影甩掉,掀唇正欲言语,敞开的房门竟闪进一道人影,扬声嚷着--
“年永澜,你真在这儿,那扫地的小丫鬟没骗我,果然教我寻到你啦。我、我想问你、你你--”姚娇娇猛然间定住脚步,娇容上的笑意一僵,张大明眸,瞬也不瞬地瞪住坐在临窗躺椅上的男女。
他、他握着那姑娘的手……
他为什么要握着人家的小手?!
泵娘家的手是不可以随便握的,他难道不知吗?!登徒子、鬼,还不快快放开?!
当日大街上,那美貌姑娘一出现,他神情彷佛浸了水般,温柔极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喜欢人家呵……
呼……好酸……一股怪味又呛得她难受,眼眶泛热,都起雾了。
呼……好痛……胸口像被针刺似的,隐隐作怪,疼得她好想咬人。
呼……呼……
“姚姑娘?妳--”年永澜全然没料到她会在此时出现在自个儿房中,思绪街没法回转,只定定与她相望。
此一时际,门外廊道传来急奔的脚步声和叫嚷,下一刻,守福也跟着冲进来--
“姚大小姐,妳怎地硬闯咱们家永澜少爷的院落?咱儿都说会帮妳通报的,妳急啥急?还有啊,妳的那匹大红马无端端在咱们家门前拉了一坨屎,唉唉唉,妳说,该怎么处理啊?!”
姚娇娇快要不能呼吸,感觉似乎有两汪热潮威胁着要溢泄出眼眶,吓得她转身便走,一手捣着唇,匆匆地跑了出去。
“姚姑娘!”永澜倏地立起,心下愕然,未及思索,便跟着追去,才跨出门槛,蓦地思及什么,忙转回身,由床榻内侧取了一物,随即又急匆匆地奔出。
守福忍不住在他身后大叫:“永澜少爷,您、您小心哪,别踩到大门前的马粪啦!唉,好大一坨,那匹大红马可真会拉!”
房里,坐在躺椅上的凤宁芙收回沉思的眸光,若有所悟,掩嘴轻轻笑了。
第六章野泼蛮蛮非本心
十字大街上,午后,热闹场景依旧,再因年家太极的盛事,将整座开封城炒得热热烈烈,除了来共襄盛举的武林人士外,南北商贩也聚集于此,谈大生意的?约在酒楼茶肆,做些小本买卖的则当街议起价来,吆三喝四的,精神响亮。
忽地,大街那端传来细碎骚动,有人踮起脚尖观望着,就见往来的百姓纷纷向两旁走避,自动让开一条小道--
那姑娘一身火红劲装,雪白腰绑,再踏上一双俐落的功夫靴,疾走而来时,微鬈的刘海和云鬓被迎面的风吹得飘荡开来,颊红而鼓,小嘴圆嘟,后边还跟着一匹珊瑚红马,红马的缰绳却教一身素青颜色的男子握在手里。
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亦慢。如此奇景,让两旁的热烈声浪顿了一顿,众人的目光隐有兴味。
“年永澜,你、你干嘛跟来?!你别牵我的马!”今早在龙亭园,姚娇娇便想同年永澜说说话,闲扯着、言不及义也无所谓,只因打从那位名唤凤宁芙的姑娘出现后,她心里就不踏实,可偏偏苦无机会。无情无绪地回到姚家,午饭亦食不知味,头一甩,骑着他之前遣人送回的珊瑚红马来到年家大宅,想他跟着她往西北湖跑马。
这下子,马没跑成,她第一次尝到这酸苦滋味,也不懂自己难过个啥劲儿。
年永澜和马同时定在原地。
他微微叹息,对她真是莫可奈何,那脾性,这一辈子恐怕再难改过。
众目睽睽下,他耳根微烧,仍笔直朝她走去。
“你走开!别过来--年永澜?!”她惊呼,因他一把抓住她的腕,不由分说,拖着就往坐落在右前方的永丰客栈步进。
见生意上门,跑堂小扮甩着抹布,伶俐迎上。“客倌请坐,您--耶?这不是永澜少爷吗?您找老板吗?他和永春少爷在二楼碧池轩喝茶咧!”老板指的是年永丰,也是年家太极里“永”字辈的人才,这些年,年家各产业的帐目全赖他管理,和另一位跑遍大江南北做生意的年永昌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年永澜,放开我、放开我--”姚娇娇气极,扭动挣扎着,末受箝制的那一手拚命扳着他的五指,偏奈何不了。
“祥二,楼上可有空的雅轩?”他沉声问,同时,青袖小旋一圈,竟单掌将姚娇娇的双手一块儿给锁住。
祥二瞪大眼,怔得说不出话来,直至年永澜再问,这才回过神来--
“有、有有有,漫春轩可好?窗子一开就瞧见大街光景,视野极佳,永澜少爷肯定喜欢,咱儿带您跟姑娘上去--”
“我自个儿上去便行,祥二,门外那匹红马烦你看顾,给牠一坛『锦江红』。”那是永丰客栈独酿的名酒。
“得咧!『锦江红』一坛!”祥二中气十足地喊,忽觉自个儿声音似乎较寻常时候大上好几倍,嗡嗡回响。待转身,才发现大堂静悄悄的,一干人全直着眼,盯着那位向来沉静斯文、温和有礼的永澜师傅,把人家闺女儿强拖上楼。
一进二楼漫春轩,年永澜大袖一挥,房门随即关起。
尚未启口,手背传来一阵疼痛,他挑眉,便见姚娇娇挣月兑下开,竟张口紧咬住他的皮肉。
她咬得如此使劲,连肩膀都颤动了,通红脸蛋伞垂。他静望着她拧起的细眉,任她发泄,手无丝毫松懈之意。
片刻,唇尝到血的腥甜,姚娇娇方寸一震,终是缓缓抬起脸容,渗着暖雾的眸眨也没眨,恍惚地瞪着他手背上的殷红牙痕。
妳在干什么?妳……伤害他?忽远忽近,那迷惑的声音像是来自心底。
她是野蛮的、嗜血的……她无理取闹吗?为什么总学不来温柔……为什么心好乱、好乱、好乱……还有……痛啊……
“不气了?”他静问,将她拉进一张大师椅坐下,自己则立在她面前。
“你、你放开我……”不争气地放软声调,瞟他一眼,“你不痛吗?”为什么呆呆任她咬?笨蛋、笨蛋,气死人不偿命的笨蛋!她暗骂,胸口却急涌出难解的热流,身子不禁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