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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俪人 第17页

作者:兰京

他却仍旧沉默,仍旧坐在原处。彷佛是与他们同一群的,又彷佛是与他们不同世界的人。

现在不是瞎搅和的时候,该想想张家派对之行的事该怎么解决。

他才正走出书房,打算召个机灵的随从与喜棠同行,就看见一个极不显眼的佝凄身影候在门边角落,恭敬上前。

“纽爷爷有事?”

喜棠带下南方的这名老仆,话少人小,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有如大宅里淡淡的一抹影子。

“请让奴才今晚同二少女乃女乃随行赴宴吧。”他甚是客气。

“我自有安排。”

“恕奴才斗胆,二少女乃女乃这回受的委屈太重,她的脾气,恐怕旁的下人处理不来。”

世钦从容带上里头一团鸡飞狗跳的书房门扉。“你伺候喜棠多久了?”

“三代。”

“你是她母亲纽祜禄氏那儿的家仆?”

“是,奴才随福晋一起嫁入王府,又随二少女乃女乃由王府嫁到此处,对二少女乃女乃再了解不过。”他极慢极慢的说话方式,磨人耐性,世钦却听得很舒坦。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刚才不过是一场口角,为什么会说喜棠受了很重的委屈?

纽爷爷自幼侍奉代代公子小姐们,当然知道世钦此刻在思忖什么。但主子不问,他就不说,恭敬地闲闲耗著。

世钦拧眉凝睇乌亮的鞋尖许久。“张家的派对,就由你伺候喜棠去。我傍晚有个餐会,没办法同行。”

“是。”

鞋尖的一丝灰絮,隐隐约约地栖在亮皮上,惹动他的郁闷。不需为这点小事躬身处置,但心头被引发的疙瘩感受,又令他浑身不舒服。

“她就这么想参加丹颐的糜烂派对吗?”世钦愕然,意外於自己不听理性控制的嘴巴。

“不,二少女乃女乃没那兴趣,她只是赌气。”

“大姊和大哥说话多半有口无心。”

“二少女乃女乃赌气的对象不是他们。”

世钦骤瞪老仆。喜棠翻脸的原因,是他?

“二少女乃女乃从小长在人多嘴杂的王府里,大小姐和大少爷哪斗得过她?”只是懒得显牙露爪罢了。

她到底在气他什么?“那也犯不著硬要赴宴。”

“二少女乃女乃非去不可,好做个了断。”

“了断?”

“二少女乃女乃不在乎的事,她就懒懒的,随性得很。一旦在乎起来,就会钻牛角尖,而且一路钻到底,把自己弄到人仰马翻为止。”

他不曾见遇喜棠这一面,但他强烈地感觉到,今晚不宜让喜棠单独赴宴。

“董事长?”秘书戴伦带著大批文件与公事包前来,没想到世钦会和一名老仆早候在书房门口。“对不起,我来迟了吗?”

“没。”但傍晚的餐会,他决定——

“您傍晚餐会的事宜全备妥了,所有的常务董事也已确认过,今晚都会出席。”

世钦顿时被夹杀在其中。

他召开的餐会,他必须负责到底,毕竟他不是一天到晚只管谈情说爱的油腻小白脸。但喜棠怎么办?他放心不下,谁又能替他照料她?

不知怎地,他竟在这一瞬间想起先前她莽撞赶来的雀跃呼喊。

世钦!世钦!

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裏,他就是全世界,她生命中的唯一。而他还给她的,只有委屈?

☆☆☆

张家祖上本是盐商,家底富厚,加上近年在房地产与纺织业的投资成果丰硕,使得这代小辈闲到只能无奈地散钞票,或是大家来比浪费的花招。

美酒、美食、美人、美景,把汾阳路上这栋花园豪宅衬如天上人间。塔松花园,雪丽喷泉,璀璨灯火将奢华宅邸化为广阔绿茵上的一丛碎钻,遥遥远远,熠熠动人。

张家几个公子哥儿们交游广阔,来宾各有来头,囊括三教九流。乐趣之一,就是比较比较彼此身旁最新女伴,相互监赏。

也有不好此道的清流之士,在开放的宽敞起居间内自成一国。

“访事员发电报来上海时我还不太相信,直到通信社把事情传开了,我才知道他们是玩真的。”

“没有用的,那些热情全是文人们的理想。”

“是吗?张熔西却跟蔡元培直接向孙中山挑明了,护法之事必须做一个结束,而且强烈反对北伐的主张。”

“世钦倒认为南北之间必定开打。”

“怎么说?”

“何不叫他亲自说?”

“世钦还没到吗?”

众雅士询望懒懒啜酒的家主,只见他悠哉晃著水晶杯中的极品。“世钦不会到,他早订好了傍晚的买办餐会,但他的新娘子会来。”

“你妹妹怎么办?”

和如意郎君的娇妻碰面,情何以堪。

“让她们碰个面也好,不然我妹永远不会死心。”张丹颐说得可轻松了。

“别再欺负你的宝贝妹妹,她已经够难堪的。”人人都知道她是董家内定的媳妇,怎知世钦自北京回来,会顺道带了份“土产”,砸坏众人美梦。

“丹颐,你为什么会知道世钦不来,可他媳妇会来?”女子一人赴宴,未免奇怪。

“我耳目众多。”

一旁女伴被他顽皮的表情逗得咯咯窃笑。

“八成又是世方抓著他大吐苦水泄的密。”哎,这对公子哥儿,天生活宝。

“世钦的媳妇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一名素雅精练的女子正色道。“那天学会聚会时,我还没看到人就听说被世钦带回家了。她好像体质不太好。”

“太细致了,过分娇养。”另一名当天也在场的学会人士闲吟。“打个比方来说,我若能餐餐吃到几个结实的饺子,就满足了。她嘛,大概要春天白牡丹蕊、夏天白荷花蕊、秋天白芙蓉蕊、冬天白梅花蕊,调以雨水的水、白露的露、霜降的霜、小雪的雪,才养得起。”

“这么难伺候!”旁人怪笑。

“你们瞧见她时就知道了。不然你们问问施密思,他当天还跟她同车到场呢。”

“NO,NO,NO!别问我。”席间金发蓝眼的俊朗男子摇手讨饶,笑语中满含独特的腔调。“每个东方女子对我来说,都像个谜。”

“这不是东方或西方的问题,而是男人不屑於认真地去了解女人。”

甜美娇柔的回应,既突兀,又语带玄机。起居间内的骚人墨客纷纷转望,瞩目在门口伫立的纤小身影上。

“不好意思。没人招呼我,我就自己跑进来了。”

“欢迎,喜棠。”丹颐欣然大步上前,亲自迎接。“该不好意思的是我,竟没交代下人要特别通报一声。”

在座男士起立致意,女士们颔首浅笑,聊表欢迎。

众人无不诧异。

她的确如传言所说,矜贵娇弱。她慵慵懒懒地,似醉还醒,怀中环著一团毛茸茸,有著和主人一样可爱的脸蛋,以及晶亮大眼。

“这位是喜棠。而这位,就是那天大闹百货的元凶——大妞妞。”丹颐郑重介绍。

“来,打招呼。”喜棠宠溺地揉著小炳巴哄道。

“汪!”

全场傻眼,一时不知该如何跟狗打招呼。

最让人惊叹的,仍是那一抹奇特的绝艳存在。

如果南方是机灵与活跃,那她就是北方来的深邃与颓废。像末代王朝般地充满繁复之美,又淡淡的,什么都似无所谓。

唯一泄漏她底细的,是那双眼睛太亮、太清,不够混浊老练,缺乏腐朽气韵。

新与旧,中与西,慢与急,青涩与圆熟,单纯与世故,种种矛盾,在她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形成一道奇异的风景。

“这几位都是天狼会的成员,只是那天没机会向你介绍。”丹颐优雅而满意地一一详述,替佳人效劳。

“呃……请问一下。”

拉里拉杂的轮番引荐,被施密思的按捺不住傍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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