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好看的是你,小丫头。”右护法笑容转冷。“后天起,朱雀的位置可能就由我顶替了。到时你可得绷紧你的皮,因为我这人可是很会记恨的哪。”
“由你顶替?”
“是啊,朱雀要退出′四灵』,告老还乡啦。”哈哈!随着右护法的扬长而去,朱雀的提亲、朱雀的退隐、看护法的恐吓全都化为狂暴烈焰。
都是那个贱女人!
“曼陀罗?”待在跨院啜泣的穆兰披她粗暴的推门闯入一震。“右护法说,朱雀会回来告诉我一些事,而且还恭喜我。”
“当然,因为你要做母亲了啊。”她弯着笑眼。
“她说朱雀会回来,可是。”
“朱雀在跟女人一刀两断时,都会亲自告知,省得哪天母子到处千里寻夫,死缠烂打,惹他心烦。”
穆兰冻在原地。他是这样处置别人的?现在甚至打算这样处置她?
“我我不信,朱雀绝不会那样做。他”
“穆兰,有些难听的话我必须跟你坦白。其实在朱雀眼里,像你这种随便就为他张开双腿的女人,廉价得要命。我不懂,你不是出身好人家的贵族千金吗?你不是知书达礼吗?就算是市井小民的女儿,也晓得守身如玉的道理。可你的操守在哪儿啊?随便跟来路不明的男人搞七捻三,弄大了肚子,不好好反省自己,还在妄想重回男人怀抱,大过放荡的日子;你不是读过书的人吗?你不是有婚约在身吗?你不是黄花闺女吗?为什么你的所作所为和你的教养完全相悖?”
穆兰瞳大了泪眼,小口开开合合,无法反击。
“你好贱。”她轻柔地句句割裂穆兰的尊严。“难怪你阿玛那么生气、那么伤心,难怪你会有额勒春那么下流的未来夫君,也难怪朱雀会走得那么绝情,省得越看你越觉得龌龋至极。”
他是这样想她的?所以他从不给她承诺,也根本无意与她长相厮守?
“你可别怨我把话说得过么难听,因为我不想让你再毫不知情地在他面前出丑,才把这些心里话吐出来得到。”她诫恳牵起穆兰苍冷的小手。“虽然你的行为着实浪荡了些,不知检点,但我不会像朱雀那样瞧不起你,弃你而去,因为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她不相信除非朱雀亲口对她这么说,否则她绝不相信。
“我想,朱雀起先是真心喜欢你的。怪只怪你后来太野了,没有早先的矜持与清白,变得像个妓户里的荡妇婬娃,才让他倒尽胃口。哎,枉费我当初撮合你们的一番美意。”
饼往曾有的浓情蜜意、缱绻缠绵,变得污浊不堪,腐臭四溢。
她是那么诚心地把她的人、她的心交付出去,她是那么真挚地渴望和他在一起。她为了朱雀,把她深植于心的礼数全拋弃了,把父亲对她的寄望与疼惜也毁了,她甚至愧对那未竟的婚约,因为她已不再是完壁之身朱雀,你在哪里?我想见你,想见你“穆兰!你怎么了?”曼陀罗假声怪叫着,完全无意扶持,就让她昏跌至地上……朱雀好痛,她下月复好痛“你还好吧,可以自个儿站起来吗?”她悠然俯望地上曲在一块儿的痛苦身子。“你要不要紧?我去叫大夫好吗?”
救命,她的肚子好痛。她的孩子,她和朱雀的孩子……剧烈的痛楚迅速卷走她的意识。在悲伤的记忆与尖刻的批判中,她沉沦,她飘浮。她孤冷而寂寞。
暗幽的梦,无垠的梦,看不到过去,也见不着未来。她的灵魂悲泣着,声声唤着朱雀,可他一直不出现。她看不到朱雀,她好怕,谁来救救她,她听不到孩子的哭声,只听到自己灵魂破碎的声响。
此生唯一一次的全然付出,换回一场破败不堪的人生。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幻想,忍不住期待。朱雀何时回来?他或许多少对她存有依恋吧……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捂恫影碎。
辗转苏醒时,一室凄清,幽邈的烛火颤巍巍的。黑暗中,隐约有人影在床畔守候。
“穆兰。”曼陀罗轻柔低唤。“你昏睡两天两夜了。”
“我怎么回事……。”整个嗓子都干哑掉了,浑身无力。
“我去帮你拿参汤来,早在炉上笼着呢。”她寂声细语的,在黑暗中来来去去。“你就躺着,我来喂你。”
“丫环们呢?”
“都睡着了。看护你两天,她们现在全累得不成人形。”
“我到底怎么了?”眼见曼陀罗的言词闪躲与一脸萧素,她中早有定数。“孩子呢?”
曼陀罗提摇头。
她缓缓含上眼,心头己冷到流不出一滴泪。“这事还有谁知道?”
“全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为了广为宣传,还真费了她不少口舌。“可王爷已经郑重警告,不准任何人泄漏口风,否则定不轻饶。”
一件丑事,竟弄得人尽皆知“这事的严重性还在其次,最难听的,莫过于外头的人因慈善堂的事,把你传得不堪人耳。王爷气过头了,下令从此不准你出家门半步,也不准跟家人以外的男子接触……”
“朱雀呢?”她除朱雀外,什么也不想听。“他回来了吗?”
“我有托人通知他你流产的事,我也一直以为,他多少会看在过往情分上来看看你,谁知道,竟没半点消息。”哎。
罢了,她还在痴心妄想什么?
“穆兰,你就别再哭了嘛。”
她不了解朱雀的过往,也不曾真正拥有过他,曾经拥有的,如今也流逝而去,只剩她心中一个无垠的深洞,一个倾倒再多悲恸也盛不满的深洞“别难过,也许他过两天有空了就会枣”
“我不想再见到他。”
“穆兰?”
“一切郡按阿玛的意思去办,我从此就持在家中,不见外头任何人。”她空洞道。
“可是朱雀呢?你真的不想见他?”
穆兰皱起痛苦的小脸,止不任汹酒的泪。无论曼陀罗如何劝,也劝不住那椎心刺骨的伤痛,只能任由她哭坏了嗓子,蜷成脆弱的一小团,不住抽搐。
“穆兰。”
“我不要见他。”今生今世永远都不要再见他。”只有天知道,她有多渴望见到朱雀,想到心痛如绞,想到神形俱瘁。
她恨朱雀。她爱他,爱到得泪流满面。
“好,这个忙,我可以帮你。”
穆兰怔然,盈眶的泪水让她看不清眼前邪异的笑面。
“你可以帮我吗?我好想忘掉他的一切,忘掉我们曾经相识、曾经相守的那段日子。”那道记忆中鲜明的伤痛。“我如果忘掉我曾经认识他,曾经爱他,我就不会在乎他离弃我,连我们共有的生命也离弃我……”
甚至是父亲的离弃,良心的离弃。
她是那祥地珍视每一个幼小的生命与纯稚的心灵,结果毁了慈善堂里无数的孩子,也毁了自己永不出世的希望。
愧疚的利刃,刀刀刻着她淌血的良心。
而后,曼陀罗便借江南异士之手,埋葬她这整段记忆,让她茫然地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曼陀罗也将自己的江湖身世随管穆兰的记忆一道埋葬,过起身为白莲的日子,当起穆兰在诗社中结识的知己。
偶尔,她去大姊的夫家走动;偶尔,诗社的女孩们来找她小聚,偶尔,额勒春会来看她,但仅能处在众人瞩目的大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