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咸的。
当苡君像朵落花再坠回椅子上,带雨的杜鹃已在微波炉中失去生息,如同一瓣瓣没有灵魂的心,扁极了。
“莫玉,刚刚我闭上限,又回到以前,又回到白丝带。我不能眨眼了,一闭眼,远峰会对我笑,但一张眼,我只抱住空气。”
眼泪在她脸上滑开了两道拉炼。我想,她在真假之中已感到疲倦,倦于分辨。
雨还不想停。
“昨晚我梦见他了。”
那两道拉炼又各拉闭了开小道。
“一起抢咖哩吗?”我听见自己喉咙发出的声音,是从地底传出来的。
“不,我梦儿我们在故乡骑脚踏车。他像以前那样载我去学校,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在笑。风把我的裙子吹得鼓鼓的,跟气球一样,而我心跳又是这么热,所以热气球就把我们带上了天空。”
一双太阳形成了,在她那两个泪雨的小宇宙中。
“在天上骑一定很不同吧。”
我从未飞过。
“刚起飞时,觉得害怕,因为天空太广,我们两人似乎会迷失的。慢慢地又安慰起自己,如果天空就是这么的广,我们更要紧依在一块,才不会害怕。所以我抱紧了他,像抱住一座彩虹。妳知道,彩虹是模不到的。”
“等雨停了,才会有彩虹,但雨怎么会停呢?”
我的话开始和她的分岔,但我们并不在乎,只要不总是自己对自己的影子说话就好。
“可是,当他转过头来,我却看不清他的脸。一朵云遮住了他的脸,一点一点一点变黑起来,像电影里的画面,一直到我醒过来,看见一屋子的黑为止。我一直怕黑的。”
“黎明之前,天色最暗。”
漫长和等待同义。
“我一清醒,就闭起灯,整屋里的灯都打开,拿出相簿,一张一张仔细看过。
我要重新温习他的眼、他的笑,我不要输给时间。”
她的眼里有一种妇人特有的坚毅。
“有一天,妳连相片也不需要的时候。”
我们听着雨的呜咽,不知道谁才能哄睡它。
诺亚的方舟上,并下包括一双发霉的寂寞。
“晚了,妳该睡了。”
“妳要开始写稿了吗?莫玉。”
我正在写。
“嗯。明早我会叫醒妳上班的。”
“明天,我该穿哪套衣服?”
仍有心打扮的女人,应该是还剩有余烬的,只是需要有人适时地掮火。原本,她那头长发波浪,就该是一首十四行诗的。
“桃色那件吧。”
这季节里,除了杜鹃,也该添些色彩了。
“也好,穿素色太久了,改变一下。那么,明晚-起去买丝带,好吗?”
“若找不到珍珠白的呢?”
苡君闭上了眼,她正看着远峰的笑。
“找不到也无所谓,有一个希望就够了。”
“除了白色,也该试试别的了。”
“或许,如果有人称赞的话。”
美丽少了吟咏,与平凡何异?
“睡吧,留一盏灯,或许就不会作恶梦了。”
苡君踩着比叹息更深更长的脚步,但走近门旁时又回首道:“莫玉,写我们的故事,好不好?”
我正在写。
“去睡吧。”
苡君踩着她的影子,关上了门。
甭独地看过春夏、秋冬之俊,是否也会有一颗流星,闪亮第五季的天空?
我望着窗外的天,不知道雨还下不下,不知道答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