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高价别墅区极少有机会见到衣着华丽,而且边走边哭的“登山客”。
甚至有人停下车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圆圆都摇头以对。
方才踏出洗手间时,她几乎提不起勇气穿越宽敞会场,自卑得认为每一道瞥向她的目光都是嘲讽,匆匆向侍者要了杯调酒,即使不清楚是什么酒,她也硬着头皮灌下肚里,在酒精催化下,才跨出第一步。
直到现在,烈酒的后作力发挥,让她感到喉头及胃里像是有把烈火在焚烧,加上摇摇晃晃的步伐,终于让圆圆摔了一跤。
“无论是漫画或小说,通常这种时候都会出现男主角,绝对不会让女主角摔得这么难看……”她自嘲地说着。
圆圆爬起身,拍拍一身沙石,右脚的高跟鞋断了鞋跟,因为她摔得猛烈,被远远抛在身后数尺。
分尸的高跟鞋躺在柏油路上,看起来——好讽刺。
“灰姑娘的桥段吗?”她一跳一跳来到高跟鞋旁蹲下,像是在与高跟鞋对话,“可是不会有王子来捡你的,因为我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公主。”她捡起断了鞋跟的鞋子,顺势月兑下另一脚的鞋,想学广告的内容,将完好的鞋跟扳断。
使力再使力,努力再努力,鞋跟仍稳稳不动。
皮包里的手机响起,终止了圆圆对高跟鞋的残害暴行。
“喂?”
“你人在哪里?”耳畔传来应御飞心急的吼声。
“老大呀。”圆圆带着数分醉意回道。
“你还这么悠哉地叫‘老大’?!我找了整个会场五次,你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看来有人的耐性濒临破灭。
“我没有躲呀。”圆圆起身,继续朝山下走,“我只是……觉得会场好闷,出来走走。”
“这种商业意味重的宴会当然闷,你现在走到哪里?会场外的花圃?还是游泳池畔?”应御飞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阵汽车急驶而过的呼啸声,“小圆仔,怎么会有汽车声?”
“因为有汽车开过去呀。”好笨噢,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问。
“你该不会单独跑出会场,到外头去爬山吧?”
圆圆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她现在站在两条岔路前。
“老大,左边还是右边?”哪边是下山的路?
“什么左边右边?”
“你就随便说个字嘛。”
应御飞听出她的口齿不清及辞不达意,“小圆仔,你喝醉了?”
“没——有——”算了,老大不肯指点明路,她自己选一条,继续前行。
“曾圆圆!我限你三秒钟之内,马上给我出现在会场大门口!否则——”
“老大。”圆圆打断他的威暍,深吸一口凉空气,藉以冲淡脑中作怪的酒意,“我不要回去,也不要在三秒钟之内出现在你面前,而且——我要辞职。不bye了。”
币电话,关机,一气呵成。
她挂他电话?!她竟然敢挂他电话?!
应御飞呆望着手机。
辞职?!向来都是他将人踢出保全部,头一次!头一次有人胆敢将“辞职”这两个字甩在他脸上,而且对象还是脸蛋上烙著“应家三嫂”——也就是注定身为他应御飞老婆的曾圆圆!
“老大,找到人了没?”海桐和江青苞一前一后来到毫无反应的他面前,海桐伸手在死瞪着手机的他眼前晃了晃。
“她挂我电话……”应御飞兀自错愕。
“小圆仔?她敢?”江青苞吹了声口哨,对圆圆的英勇事迹感到佩服。
“她还说她要离职……”
这回,吃惊的人换成了海桐和江青苞。
“老大,你惨了,你不只养胖了小圆仔的身材,连她的胆子都被你养大了。”江青苞双手比画个无形的“熊心豹子胆”。
“依小圆仔的个性,那颗胆子再怎么养也只比蚂蚁大零点一公分。”损完圆圆后,海桐沉思片刻,抬头再道:“或者,她又遇到什么钻牛角尖的事?!”
思及海桐所说的话,应御飞浓眉几乎要皱在一块。
没错!所以那个小白痴才喝了酒,顶撞了他,更做下离职的蠢举!
应御飞猛然咆哮一声,吓得海桐与江青苞面面相觑,只能目送他化为惊人的强力龙卷风,奔出会场。
第九章
“圆ㄝ,你要睡到几点?日头都晒到你的小了啦!”
一阵唠叨声伴随着拍击在她脸颊的轻轻掴掌,让头疼欲裂的圆圆翻个身,脑袋瓜子更往枕头底下埋藏。
“你这个孩子!圆ㄝ——圆ㄝ——”嚷嚷的人开始拉扯棉被。
“别吵啦,人家头好痛。”
“什么唛岔!这个时候你不应该睡得这么安稳耶!”
圆圆瞬间睁开双眼,弹跳而起,映入眼帘的是母亲那张圆润而和善的脸庞。
“阿母?!你怎么会在这里?”
“傻圆ㄝ,偶不在家里不然素要在哪里?”
“家里?”圆圆四处张望,越过纱窗向外眺看,是一大片菜圃。“我怎么会回来的?”
“呀知?昨天凌晨你就跑肥来,呀什么话也不搜,进房间倒头就睡,早上还睡到十一、二点,阿母才想问你为虾米跑肥家来?呀公司不用上班噢?”
“上班?”圆圆揉揉发疼的太阳穴,低头发觉自己仍穿着那套应御飞送给她的高级礼服,空白的记忆逐渐补齐,而她也忍不住发出申吟。
她这个蠢麻糬,瞧瞧她干了什么好事!
没错,她想起来了!
想起宴会上所听到的恶意冷嘲、想起她喝下调酒后一个人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想起她跳上一班直达台北车站的公共汽车、想起她连夜坐火车回到乡下老家——当然记忆更深刻的是她挂了应御飞的电话,并且撂下她这辈子最具勇气、也最不经大脑的一句狠话!
酒精可以催化……不,是毁灭一个人的理智到何种地步,她今天总算亲身体验到了!
“圆ㄝ,呀你傻傻发什么呆?”曾母努力招回失神的女儿。
“我……顶撞了上司,好像还凶巴巴地向他提出辞呈……”
顶撞?!就凭这颗从她肚子里蹦出的没种没胆没勇气小圆圆?她不信,把她捏死她都不信!曾母太明白宝贝女儿的性格了。
“完了,老大一定很生气很生气,说不定还在公司里喷火咆哮……”光用想像的,圆圆也能清楚勾勒出应御飞怒气冲天的神情和语气。
“圆ㄝ,你向来都没脾没气,怎么会和上司吵架?”
“不是吵架,是我喝了点酒,然后说了不该说的话……”圆圆懊恼着自己的失态。这算另类的迁怒吧,她将自己低落的情绪无意识地反射在应御飞身上。
“打个电话去道歉呀,患了错就要面对,阿爸阿母有教过你做错事就逃肥老家避难噢?”
“但是……”
“但什么素啦!就算老板要给你杀头,注少咱唛留个坏印象给人家看。紧去刷牙洗脸,吃完饭架搁卡电话啦。”曾母一口台湾国语夹杂着闽南语。
圆圆只好听话地换好衣服,梳洗完自己一身倦懒,拿起话筒,听着线路由平稳的待拨状态转变为“嘟、嘟、嘟”的断讯声。
“呀你素要拿电话拿多久啦?”曾母从菜圃回来,见到圆圆呆呆地拎着电,话,忍不住唠叨。
“人家好怕嘛!”
“怕?那你和上司吵架时就不怕噢?”
曾母抢过圆圆手上的名片,主动拨了名片上的长途电话。
“阿母——”圆圆才发出惊叫,话筒另一端却已有人接起。
“喂?”是海桐的声音。
“呃……”尚未做好心理准备,圆圆仅能发出单音节。
海桐似乎没发觉拨来电话的人是她,机械而冰冷地吐出一气呵成的句子,“保全部目前正身处大野兽发飙的强烈台风肆虐中,拒绝一切事务处理,请回家翻阅黄历之后,择日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