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季侬心一惊,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为什么丁伯损她,还有把握不会被爷爷骂?他不过是个下人,怎么敢惹未来的女主人?
是的,她就是季鸣哥未过门的准妻子;这是爷爷当年领养她进门的时候,亲口跟她说的,他说:侬丫头,你要快点长大,变得儿漂亮又聪明,爷爷让季鸣娶你当媳妇儿。商场大老包立万的一句话,谁敢不从?她回国就是抱着嫁定包季鸣的心情。如今丁伯对她不敬,还要她别妄想当包季鸣的新娘……哼,去他的!她嗤之以鼻。
慢着——季侬灵活的脑筋一转。有没有可能说……爷爷的决定改变了,丁伯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警告”她?她不理会径自离去的丁伯,仔细往下推敲:如果说爷爷改变主意,不让她嫁给季鸣哥,那会是为了什么?
她灵光乍现,分别这么久,说不定……季鸣哥早已忘了她,而有了让爷爷也满意的意中人?没错,一定是这样,她记起他刚见到她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感觉,叫做“陌生”。季鸣哥忘了她,早在她的意料之内,但她却不曾设想有个可能存在的情敌。是谁那么大胆跟她包季侬抢男人?
从小到大,为了爷爷一句话,她那么努力地充实自己,十几年来不曾偷懒,忙得连台湾都没时间回来,为的是什么?就是要与季鸣哥结合、辅助他得到整个“立万财团”的操纵权,然后她就可以以女主人的身份永远留在包家享福。
这就是她的如意算盘,而她所下的决心,是绝不许任何人破坏的!
因此她回台湾来,第一个该去拜访的对象也许不是季鸣哥,而是……征信社。他们一定能完完整整告诉她,她在美国为包家力争上游的这几年,季鸣哥到底做了哪些事。还有,到底是谁想偷走她的女主人宝座;她倒是要仔细看看这个卑鄙小偷的真面目,当然,她也想试试此人的能耐……想到这里,季侬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恶魔噬血的邪笑。自从包家宴会那天之后,采瞳嗅到了一些不同于以往的气息。
她停下在键盘上弹跳的手指,心不在焉地停止办公。季鸣最近常常凝视着她沉思,眼神中也有复杂难解的讯息,他变得沉默寡言,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得罪人,幽默感也似乎不见了,整个人好像一颗水银炸弹,只要碰他一下,他就会把人炸得四分五裂。“大嫂,我求求你不要跟大哥闹别扭了好不好?”一个刚受委屈的小职员躲在卷宗后面跟她咬耳朵。
“我才没跟他闹别扭。”采瞳回以轻音,他心情一差,她人也飞扬不起来,显得有点无精打采。采瞳拿起原子笔往那人头一敲。“还有,不准叫我大嫂。”
“你们都同居了,还不准叫你大嫂?”小职员嘀嘀咕咕地躲开经过他们身边、往茶水间走去的包季鸣。“一定是你晚上没让他‘满足’,所以他火气才会那么大。”满足?她蓦地脸一红,幸好被今年度最劲爆的冻伤妆给掩饰住了。
他怎会不满足?最近的夜里,他是最热情的情人,无止无尽的需求几乎要让她吃不消。她隐约知道,季鸣对她没有安全感,老是怕她什么时候会跑掉,所以拥抱愈紧、吻愈炽热。其实,只要季鸣一直遵守不逼她谈过去、许未来的诺言,他大可不必担心那么多有的没有……唉!因为她恐怕也离不开他了,她再一次承认这种没有他就不行的无力感;季鸣总是在她又冷又怕的时候,为她驱走属于过去的黑暗梦魇——所以,除非情况有变,否则她绝不会平空消失。或许,她该把这道游戏规则再提醒季鸣一遍,让他安心;不然老让办公室同仁无端受罪也不是办法。
“我过去跟他谈谈。”她交代一声,离座往茶水间去。
季鸣正坐在里面啜饮咖啡,她顺手把门关上。
“嗨!”他只有在面对采瞳时,才会这么温柔。
“嗨!”采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喝着黑咖啡的他,明明眉宇间藏着很多心事,却什么都不讲,只是笑出两个淡淡的酒窝让她安心。季鸣有心事一定与她有关,他才会不跟她提起,怕她多心。
从他们认识以来,采瞳第一次发现自己满身“不能讲的过去”让季鸣如此介意却又如此辛苦地假装他不在意。她坐在他旁边,心疼地抬起手抚平他蹙起的眉。
揉不开?她惊讶地发现他眉峰再怎么推揉还是一样地拧起。天!她到底把自己肩上多少的不快乐过继给他?她从来从来都不曾发现!
采瞳一直以为他们现在的生活最幸福,拥有彼此的陪伴,却没有婚姻与爱情可怕的束缚;可是她这才知道,原来幸福的人只有她,被救赎的人也只有她,而季鸣却被她“立万财团”的少爷地位拖下地狱去了!
她的罪孽多深重啊!她在六年前那个停电的夜晚加入了季鸣设计的游戏,从此任性地照自己的规矩玩;她要季鸣陪她、给她十足的护卫、享受他全心全意的宠爱,却把所有的烦恼不安都抛给季鸣……她多自私、多可恶!
采瞳痛苦地捂住脸。即便看清楚真相,但不想说的事,她还是不想说;不能承认的感情,她还是不敢承认呵……
或许他们的游戏根本是个错误,也或许季鸣心里早就有了悔意……想到这儿,采瞳不禁战栗。他会吗?他是吗?他想吗?她不敢想象那种可能性,一想到就要崩溃,但……也不能永远自私、不能永远窃据他的幸福,对吗?
也许,今天意外的发现,就是上帝在告诉她,分道扬镳、让季鸣自由的日子到了。季鸣平静地拭去她没有预兆便滑落的泪。“别哭,静静坐着陪我一会儿。”
也许,他也感受到上帝的旨意了吧?!才会变得与往常不同。
采瞳听他的话,忍着不掉泪,但情绪似乎已经绷到饱和点,愈是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哭的,泪却愈掉愈凶。她是进来跟他谈谈的呀,怎么话都没说就先哭晕头了?采瞳脸上的冻伤妆糊成一片,擦眼泪的面纸揩下颊边的粉底与腮红,丑死了。
她试着放轻松,扭开收音机,来点轻音乐调剂一下。季鸣静静地盯着她走到洗碗台旁,用沾水面纸擦去脸上的残妆,不禁自问:他们是怎么了?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日子过得好好的,两人的情绪却不断反常。
她很少哭的,却流泪了;他很少沉默不欢的,却笑不出来了,过去六年未曾如此,最近他们陷入愈来愈低迷的僵局,就像要喘不过气似的……
季鸣走到她身后,拥着她娇软的身躯,额头亲昵地抵在她的肩上。“别哭了,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都很平静。”
就是平静,才觉得暗涛惊人;就是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才觉得可怕。采瞳从来不在白天主动偎入他的怀里,她只在无助的黑暗中这么做,今天却破例地往他怀里钻去。“你会陪我一辈子吗?”抵着她脂粉尽褪的额头,季鸣叹息地问。
“只要你……”
“去他妈的条件论!”采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从上俯冲而下的热吻截断。季鸣灼热的舌头熟悉地钻入她的樱唇中。他不要再听到任何一句“只要你……我就……”之类的话,起码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他不想再温习一遍。
季鸣一手扶住她的柳腰,一手固定在她的脑后,挑逗性地吻她。他灵活地含住采瞳的舌尖,轻轻吸吮,她润泽艳红的丁香舌仿佛化为一个秘密通道,不知不觉将她的热情输出,与季鸣高涨的交流融合,汇成一发不可收拾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