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二接过,打开了包缠著的布,里面是一柄细长的金色小汤匙。他细细地端详一下,神情丕变。
金汤匙约莫半公分宽的柄上刻著细致的几个字——
吾爱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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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热、好痛、好乾……绯纱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塞满了沙子般痛苦难受,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眼前是火红的一片,她看不见前路。脚底下窜著的热气灼热难耐,她不知自己该走往何处。
回头,她隐约看见了爸爸的钢琴,而它……已陷入火海之中。
她哭了,想掉头去保护爸爸的钢琴,可是火红色的浓雾之中伸出了一只大大的手,拉住了她……
那是一只又大又温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
她想看清那手的主人,却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了一个声音说著……我爱你。
谁?是谁握住了她的手,又是谁在对她说“我爱你”?是爸爸吗?是……是她最亲爱的爸爸吗?
可是……她怎么有脸见他?她没能守护住他的店,没能救回他心爱的钢琴,最不可原谅的是……她连恨那个男人的勇气都没有。
是他,她知道是他一把火烧了Air,她知道他终於张开虎口,露出锐利虎牙咬了她……
“爸……爸爸……对不起……对不……”她流下眼泪,歉疚又自责。
“绯纱……”隐隐约约地,她听见了爸爸叫她的声音。喔不,那似乎不是爸爸的声音,那么……是谁呢?
她努力的睁开眼睛,感觉到眼前有亮光,而亮光中有个人影。当她的视线一聚焦,她赫然发现眼前的人竟是他——角川无二。
她愕然地望著他,只见他一脸憔悴,活像是熬了几个夜似的。
他握著她的手,而她的手上缠了纱布。她看了看四周,知道自己身在医院里。
看情况,是他把她送到医院来,是他守在病床边等她清醒,是他在床边轻声对她说……
老天!那个说“我爱你”的人是他!?
“不……”她无法置信也无法接受的瞪大了眼睛,“不要……”她将手一抽,颤抖地道。
“绯纱,听我说……”怕她情绪又再次激动,他试著安抚她的情绪。
“不要……”虽然一说话,喉咙就痛得要命,她还是固执地说,“你走开。”
“我会走。”他深情注视著她,“等我把话说完了就走。”
她摇摇头,泪水立刻涌出眼眶,“我不想……不想看见你……不要……”说著,她眉心一皱,痛苦的咳了起来。
他眉毛一皱,不舍地抚模她的脸,“别用力说话,我求你。”
绯纱一怔,定定地望著他。我求你?他……他在求她?
她看见他眼中的痛苦,她知道这个男人正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折磨及煎熬,她听得出他声音里的不舍,她……老天,她的心好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不,她不想看儿他眼底的深浓情意,不想听见他任何打击她决心的温柔话语。
她不相信他所看见、所听见的一切,那深情的眼神,那温柔的话语……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绯纱,听我说,我……”
“不要!”她尖叫著推开他,“我不要听!”
他趋前,伸出双臂将她紧紧环抱住。不管她如何挣扎,他的手不曾放松过。
“拜托你不要再叫,不要……”他以低哑的声音求她。
“不……你走开……”她的脸埋在他胸膛,泪水早已湿了他的胸口。
她听见他稳健的心跳,她感觉到他温暖的体热,还有那强劲的、给她安全感的双臂……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不该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这些。
“不是我。”无二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敢对著你死去的父亲发誓。”
“我……我不信……”她绝望地哭著。
“我会查出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他说,“我绝不会对你做这种事,这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听见他这些话,绯纱心头一震,顿时安静下来。
她是他在这世界上最不想伤害的人?他先前不是才狠狠的伤害了她吗?他对她说了非常残忍的话、对她做了非常冷酷的事,他……他是这世界上伤她最深的人啊!
她无法相信他,却又怀疑不了他,她好挣扎、好矛盾,她的心像是快被撕成两半似的痛苦。
“我输了,我输给你了,我……投降。”他说。
闻言,她一震,抬起泪湿的眼帘望著他。
他深深凝视著她,彷佛他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一切。
他的神情有一点点的痛苦挣扎,像是在犹豫著什么,然后一鼓作气地道:“我爱你,我爱上了你。”
她胸口顿时一紧,错愕地、震惊地看著他。
“相信我,在你点头答应之前,我绝不会拆了那楝大楼。”他语气坚定,就差没再一次发誓。
她怔怔地望著他,说不出话。她此刻内心的激动及冲击,绝对是他无法想像的。
这个男人正如绫子妈妈桑所说……是来真的。只是,她一时之间如何接受这个教人震惊的事实?
他爱她?老天,她从来没想过这个视她如绊脚石的男人会爱上她。
“绯纱,”他低头在她额前轻吻一记,“除非你愿意见我,否则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她一怔。
“你好好休养。”他站起来,打直了腰杆,“我有件事得先到京都去一趟,回来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说罢,他转身走出了病房。
看著他的身影在门口消失,绯纱的心一阵一阵的揪痛著。
是真的吗?她能相信他的话吗?她……她真的能对他“敞开心胸”吗?
“爸爸,”她流下无助的眼泪,喃喃地道:“教教我,救救我,我该怎么办……”
第九章
京都,右京区,角川宅。
茶室里,角川父子俩对坐饮茶。
他们没有太多的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角川学是沉默又传统的父亲,而无二也不多话。
此行,无二是为了那柄金汤匙而来。其实他心里大概有个底,只是想亲耳听见真相从父亲口中说出。
“你母亲去练书法,没那么快回来,你……”角川学睇著他,“你回来了两天,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角川学不是个迟钝的人,隐约感觉到无二似乎为著某事而来。
无二看著他,犹豫了一下。
“说吧。”角川学一笑,“你放下东京的事业跑来,总不会只为了跟我喝茶?”
无二沉吟须臾,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柄用京友禅包著的金汤匙。
“父亲可认得这个?”他将布打开,露出了那柄手工制作的金汤匙。
角川学先是一怔,但没有太吃惊。沉默了几秒钟,他从无二手中接过金汤匙。
“真是个令人怀念的东西……”他喟叹一记,“是绫子给你的?”
“发生了一些事,一时说不清楚。”无二说,“总之不是她主动交给我,而是我拜托她的。”
“唔……”角川学神情严肃,但并无懊恼之色。
“父亲,您限绫子妈妈桑……”
“是我送给她的。”角川学打断了他,“是我送给她的订情之物。”
闻言,无二一震,虽然他隐隐知道会是这样。
“无二,我要你知道,这二十几年来,我跟她没有任何你以为的关系……”角川学一叹,“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是我非常佩服的女人。”
无二神情凝肃,专注地聆听著。
他并没有为父亲的出轨而感到生气,毕竟绫子妈妈桑也是个他相当敬佩的女性。
“我认识绫子时,她才只有十九岁,当时的她高中刚毕业,就因为要负担母亲的医药费而在六本木的酒店坐台。”回忆起二十几年前的那一段,角川学既怀念又感慨,“她是个美丽又聪明的女孩,虽然身处在那样的花花世界里,却还是能够洁身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