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一个人在这里努力的救火,他又是一阵心疼。那个琴师呢?为什么发生这件事时,他不在?她不是把店交给他管理吗?
想著的同时,他已走过满地的泥泞脏乱,来到她面前。
她慢慢地抬起了睑,像没有灵魂的女圭女圭般看著他。他的心一阵绞痛,懊恼著自己今天没到金汤匙去。
要是他今天去了,那她不会独自面对这一切……
“绯纱……”他慢慢的在她慢前蹲下,伸出手试探地拨开她脸上湿乱的发。
她的身子微微一震,“不……”她的视线慢慢有焦点,而且是落在他不舍的脸上。
“不要碰我。”她虚弱却坚定地道。
他眉心一拧,“别待在这里,很危险。”
“爸爸的钢琴没……没有了……”她颤抖著声音,眼里饱蓄著泪水。
他听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想必是被浓烟呛伤了。
“我送你去医院……”说著,他又伸出了手。
这次,她转身闪开他,然后紧抱住爸琴的脚架,恨恨地瞪著他。“不要……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一震。猫哭耗于假慈悲?要不是心急如焚,要不是真心在乎她,他何必大半夜的赶到这里?
慢著,瞧她瞪著他的眼神那么的怨恨,该不会是她以为这场火的元凶是……
“绯纱,你……”
“你得意了?”她打断了他,恨恨地道,“你终於毁了Air,毁了我跟爸爸共有的一切……”
“这场火跟我无关。”他说。
“你说谎!”她尖叫著,然后痛苦的咳起来。
见状,他趋前抱住她,“别叫,别喊,别说话。”
“放……放开……”她神情痛苦的想说话,但却无法出声。
他紧紧抱住不断挣扎抵抗的她,只觉得心如刀割般。该死,他真希望自己能代替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你为……为什么要……”情绪完全崩溃的绯纱痛苦的叫著,“我恨你!我……唔!”
他伸手,一把捣住了她的嘴,然后将她牢牢的抱紧。
“不要再叫了……”他心痛不舍,“拜托,我拜托你……”
她不断地挣扎,直到气力用尽,整个身子完全的瘫下来。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求过任何人,也从来没这么想哭过,但这一刻,他真的几乎快掉下眼泪。
因为她的恨、她的痛、她的泪……他的心也像是被撕裂了般。
他将瘫软且已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她抱在怀中,亲吻著她又湿又脏又冰冷的额头,深情的、温柔的……
“绯纱,你嬴了,你打败我了。”他在她耳边轻声地说,“我投降,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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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二抱著昏过去的绯纱走出了大楼,而外面等著他的是服户。见他们出来,服户迅速上前。
“角川先生,她……”
“她晕了,先送她去医院吧。”他说。
“好。”服户点头,立刻转身跑到车旁,先行打开了车门。
突然,有个人跑了过来,挡住了无二的去路。“等一下!”
无二目光一凝,神情阴骛骇人。因为挡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香取牧男。
“冢本小姐她……”纵火后,就立刻在椎名亮介手卜的接应下逃离现场的香取牧男,在一个多小时后回到火场。
他没想到绯纱会在火场中,他以为她人应该安全的待在金汤匙。
“你在哪里?”无二锐利的目光锁住了他,口气严厉,“火灾时,你什哪里?”
“我……”
“她不是把店交给了你吗?你为什么么没替她好好的看著店?”
“什……”在他的注视下,香取牧也不自觉的心慌起来,“这关你什么事?今……今天店休,所以……”
“滚开!”无二冷冷斥喝道。
“你……”香取牧男又惶恐又焦急地问:“你要带她去哪里?”
“没你的事。”无二掠过他,将昏迷的绯纱放上了车。
见状,香取牧男急了,他不想让角川无二再一次从他血前把绯纱抢走。因为,他就是为了这个才答应跟椎名亮介合作的。
伸出手,他不知哪来的胆想把绯纱抢回来。
无二猛地攫住他的手腕,狠狠地瞪视著他。
香取牧男的手腕被他用力一扭,痛得五官全挤在一起。
无二捏住他的一根手指头,沉声地道:“你还想弹琴的话,就给我滚远一点。”
“你……”香取牧男懊恼却又无奈。
此时,无二不经意的往他手上一瞥,发现他手背上有轻微的灼伤。
他心头一震,猛地将香取牧男甩开。从头到尾没参与灭火的他,为什么有那样的灼伤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坐上了车,关上车门。“服户,开车。”他说。
“是。”服户答应,然后将油门一踩。
无二将绯纱抱在怀里,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服户觉得他实在太安静,“角川先生,你怎么了?”
“没事。”他淡淡地说,“服户,查一下这场火跟椎名有没有任何的关连。”
“咦?”服户一怔。
“不要声张,也不要打草惊蛇,懂吗?”
服户从后照镜中瞄到了他的表情,那深沉、阴骛、懊恼愤怒的表情……
“是,我明白了。”服户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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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妥适的处理,再打了一针镇定剂,绯纱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睡著。
在医生的诊疗下,无二才知道她不只呛伤,就连双手也有轻度的灼伤。虽然医生强调不会留下疤痕,他还是因为她受到这样的伤而心疼不已。
他一个人守在病床旁,两只眼睛没有一秒钟离开过她。
想来也算庆幸,至少此刻她人还完整的在他眼前;因为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就算要他为此杀人,他也绝不犹豫。
他轻轻地拿起她缠著纱布的手,温柔地抚模著她纤细的手指,一次又一次地……
突然,房门开了,有人进来。
“她没事吧?”
他不必回头,就知道那是绫子妈妈桑。
得知绯纱在这间医院后,绫子立刻赶到这里来。
她走过来,看见无二轻轻握著绯纱的手。神情疲惫、眼里爬满血丝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心头一震,内心有著说不出的歉疚。她从没存心看见他如此失魂落魄,更没想到向来冷静的他,竟然也会为情所苦。
一开始她只是想……只是想……天啊,难道她错了吗?
“角川先生……”她一手轻搭著他的肩,“你累了,睡一下吧,让我来照顾她。”
“不。”他语气平静,“我要看著她,我要她睁开眼睛时,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
听见他这番话,绫子心头一紧,眼眶不觉湿热。
同样身为女人,她真是羡慕绯纱能被一个男人如此深爱著、重视著。
对照她当年在医院孤孤单单生下女儿的景况,绯纱真是幸福多了。
“绫子妈妈桑,”无二语气平静,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我哪里得罪了你吗?”
“咦?”她一怔。
“为什么你要这么整我?”他唇角一勾,无奈苦笑著,“为什么要让我遇上她,爱上她?”
“角川……”
“我的世界因为她全变了,我的人生被她完全的搅乱了……”
他低哑痛苦的声音,让绫子一阵揪心。“抱……抱歉……”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说著,他转头看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绫子露出了歉疚挣扎的神情。
沉默须臾,她像是下了什么困难的决定般,慢慢地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以友禅布包著的小东西。
她该告诉他,该让他知道,这是她欠他的。
“拿著这个去问令尊吧。”她将那看似随身物品般珍藏著的东西递给了他,“不管你问到了什么,请你继续保守这个秘密。”话罢,她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