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看得出来……她这个从不动情的女儿动情了,而且对象是那位所谓的绿林中人──梵辛。
她不懂得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或什么邪门歪道,她只知道希敏是喜欢梵辛的,而能教她女儿动情的也绝非等闲之辈。
对季飞鹏,她当然是没什么意见,但她望希敏择其所爱,不要勉强。
“敏儿,”穆玉峰盯着发怔的希敏,“妳的意思如何?”
“爹,我……”她抬起眼睑,有点为难。
“敏儿,”他打断了她,沉声问道:“飞鹏有什么不好?”
“季大哥没什么不好……”她见过季飞鹏,对他其实也没什么好恶,只是……季飞鹏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穆玉峰以那对严厉的锐眼凝视着她,“莫非妳对梵辛有什么?”
“没有。”她急忙否认。“梵辛是个绿林杀手,敏儿不会对他有什么。”
“没有最好。”穆玉峰浓眉微虬,“妳不小了,该嫁人了。”
“敏儿想留在镖局帮忙爹管理……”
“不用。”他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女儿家是留来留去留成愁,我要妳找个好归宿,安安心心地相夫教子。”
“可是爹……”她不想嫁,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
“敏儿,”他沉喝一记,“如果妳跟梵辛有什么,我要妳死了退条心,我穆玉峰不能丢这个脸。”
希敏秀眉紧锁,唇片颤抖,久久说不出话来。
“爹,”她低下头,幽幽地道,“敏儿不会教爹丢脸的。”
“那是最好不过。”见她这么听话,他神情稍霁,“放心,爹不会看错人的。”
其实依她的个性,断不可能答应得如此干脆。他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听话,是因为她真的对梵辛动了情。
因为心虚、因为不敢冒让穆家丢脸的险,她只好乖乖地答应了他。
虽说他是有点在要挟她,可是这也是为了她好。穆家是名门正派,绝不能跟梵辛那种绿林杀手、亡命之徒为伍。
“我这就去答复季兄,待妳伤好了、而风头也过去,就立刻择期让妳跟飞鹏成亲。”说完,他旋身走了出去。
穆玉峰前脚刚走,一直未能发表意见的李萝便低声对着希敏说道:“敏儿,妳为什么要答应妳爹呢?”
“爹是对的。”她说。
“妳喜欢梵辛,不是吗?”知女莫若母,她那一点心眼儿瞒不过她的。
希敏顿了顿,无奈一笑,“我不会教爹丢脸的。”
“敏儿……”
“娘,”她打断了李萝,“我从小便一直在爹面前表现,怕的就是爹因为没有儿子而觉得遗憾,我不想爹因我而蒙羞。”
“这算得上什么蒙羞?”李萝不解,“择妳所爱而托付终身是对的。”
“可惜『那个人』不对。“她蹙眉苦笑,“对爹来说,我爱上那个人是会教穆家蒙羞的,敏儿不做那种事。”
“敏儿,”李箩轻声一叹,“妳这是何苦?”
“娘,”她拍抚着李萝的手背,安慰着:“您别担心,季大哥也没什么不好。”
“娘没说他不好,只是妳对他并没有感情。”李萝说。
她撇唇一笑,“感情的事可以靠时间来培养,娘别担心了。”
“但是妳喜欢梵辛,而娘看得出来梵辛也喜欢妳。”
“不,”她摇摇头,怅然地道,“梵辛他心有所属,他……”
“敏儿,”李萝握住她的手,坚信地道:“娘不会看错的,梵辛眼底的是情意,真正的情意。”
希敏心上一跳。情意?她爹说梵辛对她“有什么”,而她娘说他对她有情意,难道真是如此?是她爹娘老眼昏花,还是她历练不够、经验不足?
罢了,是什么都好,难道她还看不出她爹是多么想把她跟梵辛拆开?即便是郎有情,妹有意,她爹都不会承认她与一个绿林杀手的感情。
“娘,别说了……”她凄然也认命地一笑,“穆家是不会跟绿林中人攀上任何关系的。”
“可是……”
“娘,”她打断了李萝,“敏儿已经决定了。”
李萝蹙眉一叹,“唉……”希敏越是认命听话,她就越觉心疼。
她了解希敏的性格,今天要不是她对梵辛动了感情,绝不会这乖巧地顺从了她爹的意思。只是……她这样的妥协对她是好的吗?
###
自从穆王峰将希敏带走后,梵章就回到了城里。
这一趟,他为的是给方老丈一个交代,他必须完成他跟方老丈的买卖——杀朱禧。
之前他将杀朱禧的事耽搁下来,是因为希敏奉命保护朱禧,而他不想跟她正面为敌。
如今朱禧误信朱安邦之言而通缉希敏、那是他自己愚蠢,将自己的保命符给丢掉,也怨不得又不留他了。
待杀了朱禧,他就回恒山、什么穆希敏、什么儿女情长,他都不管了。
男儿志在四方,他梵辛又不是那么放不下的人。不过就是一段情,而且还是一段不明不白的感情,说放就放,“应该”没那么难。
穆家是名门正派,而穆玉峰的门第之见又是那么的深,断不可能允准女儿跟他有任何的关系。他还是趁早断了这念头,将她给忘了吧!
当今之急就是赶紧完成买卖,然后回恒山去过一阵子逍遥自在的生活。
他想……英雄并不“气短”,而儿女也不见得真有那般“情长”。
###
梵辛神不知鬼不觉地模进了朱禧的房里,抓开帘子,只见朱禧与他的姨太宽衣而眠,那朱禧一手横放在姨太胸前,那只手还不知死期已到的揉弄着姨太半敞的胸脯。
他抽出刀,干净利落地在朱禧脖子上一抹;因为刀法迅疾不见血溅,根本没惊动任何人,就连他枕边的姨太都未曾察觉。
结束了朱禧这狗贼的性命,梵辛悄然地退出了他的睡房。
退出朱禧的睡房后,他并没有立即离开朱府,而是往朱安邦的寝处而去。
他收一文钱明说了只杀朱禧,但现下……他有一个更想杀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为了“买卖”杀人,而是出自“感情”,为了“自己”。
进入朱安邦的寝室后,他悄声地近了床边。他站在床侧,低头冷睇着不知大限已至的朱安邦。
他跟朱安邦其实无冤无仇,而且也没人花钱雇他杀朱安邦,可是……他想杀他,比任何人都想杀他。
是他该死,他不该招惹他看上的女人,不该使计想占她便宜、毁她清白,不该在事后反咬她一口,教她差点儿送了命。
他有千万个不该,而那也是他该死的原因。
他一刀架在朱安邦颈子上,那冷冽的刀锋惊醒了睡梦中的朱安邦。
“嗄!”朱安邦大梦初醒,惊愕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英雄……”
“知道你为什么该死吗?”梵辛冷然一笑。
朱安邦干了那么多缺德事,哪记得是为哪桩,当下扣想是哪个冤家雇杀手来取他的性命。“英雄,别人给多少,我……我双倍给你。”
梵辛撇唇冷哼,“记得穆希敏吧?”
“是……是她要杀我?”
“不,要杀你的人……是我。”话落,他一刀抹去,教朱安邦当场气绝。
他漠然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刀下消失,唇边扬起一抹无情的冷笑——
第八章
穆家三口到季家堡避风头不过数日,便听到朱禧父子俩遭刺客行刺身亡之消息,顿时,穆家的危机也解除了。
其实穆玉峰也知道朱禧父子俩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为了不落人“不义”之口实,他是决计不会答应去保护朱禧那样的人。
现在也好,朱家父子死了,而他也没有落得不义之罪名,真可说是“两全其美”。
于是暂别了季家,他带着妻女先行回镖局去准备两家之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