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中、希敏更加的郁郁寡欢了。
梵辛杀朱禧是为了方姑娘,那……他杀朱安邦是为了谁?只是凑巧,还是特意?她娘说梵辛对她有情,难道都是真的?就因为他对她有情,所以把朱安邦也杀了?
只是他若对她有情,为何那日却说了那般无情的话语?她该相信什么?该对哪一个他认真?
说相信?谈认页?她现在又有什么好想的呢?
她己经答应嫁给季飞鹏,从此梵辛跟她就只是陌路人!
见她愁容不展的模样,穆王峰只是沉默地看着。
他这女儿向来不是个活泼的女孩,但也不至于沉默寡言;她的心事透露了她的心迹,就是……她并不因即将嫁作季家媳妇而欢喜。
就因为这样,穆玉峰更觉得这桩婚事不能再拖,以免夜长梦多。
虽然希敏嘴上不承认,但他可看得一点都不含糊。她心里是想着梵辛的,即使是在她点头答应嫁进季家的此刻。
“敏儿,”他睨着坐在马车里的希敏,意味深长地道,“妳的婚事已定,切莫再心猿意马。”
希敏懂他的意思,只是幽幽地回通:“敏儿知道。”
她不会教爹失望的,她是好女儿,是不会教父亲蒙羞的好女儿。
朱禧被刺身亡的消息一传来,她就猜想到一定是梵辛的杰作。
他要为心上人报仇,而今……他终于报成了。
既然大仇得报,他自然可以没有遗憾地回恒山去;而他这么一回去,再加上她这么一嫁,他俩之间是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这样也好,反正她爹丢不起这个脸,而她也不敢教穆家蒙羞,所以这样的结果是再好不过了。幸好她跟梵辛的相遇只那么短暂、幸好一切都来得及斩断、幸好……真的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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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辛完成了他跟方老丈之间一文钱的买卖,旋即启程同恒山。
在中途,他听到了一个令他非常震惊的消息——威远镖局与季家堡联姻。
穆玉峰就那么一个女儿,而季天行也就那么一个儿子,所以在这门亲事中,新郎倌一定是季飞鹏,而新娘子就是他心里惦记着的穆希敏。
只是……为什么这么快、这么突然?这门亲事是早就已经定了,还是穆玉峰发现她跟他在一起后才定的?她对手飞鹏有感情吗?她是心甘情愿嫁的吗?
他心里有千千万万个疑问,可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她是武林正派,而他是绿林杀手,像他们这样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是不会有机会在一起的。就算她不是那么想,从穆玉峰当天的表情及眼神、他也该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他的心乱了。
原本抱定一完成买卖就立刻回去,从此与她再不相干,然而现在……
只差那么一天的路程,他就能回恒山了,为什么?为什么却在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了这消息?难道是老天在捉弄他?
她要嫁人。光是想到她要嫁给另一个男人、从此要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他的胸口就忍不住沸腾起来。
她的温暖、她的唇瓣、她的味道、她的身躯……从此之后、这一切都是另一个男人的了!思及此,他就觉得全身上下似有千万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虫子,在啃蚀着他一样。
他以为自己够洒月兑、够无所谓,但原来……他竟是如此的在乎着。
她的模样总是不期然地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就算是大白天也清清楚楚、正大光明地钻进他脑子中作怪;他无法忘却她,一点都做不到!
那一夜在茅屋里,他感觉得到她对他是有感情的。她的身体、她的眼神、她的温度……都在响应着他对她的期待及需索,他知道那是真的。
如果她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感情,那么……她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决定嫁给另一个男人?就为了那愚蠢的门第之见?就为了她穆家的颜面?
她这回是自愿?还是被逼?
懊死!为什么教他知道了这件事,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他现在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
“穆希敏啊穆希敏,妳是心甘情愿的吗?”他在心里不断呼喊着她的名字,而心也越揪越紧。
不,他不回去了。他现在就上威远镖局上,他要听她亲口对他说,说她真的要嫁人了。假如他不能从她口中听见实话,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恒山去。
忖着,他抓起随身兵器、朝着恒山的反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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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季家的花轿就要上门来迎娶新娘了。这几天,威远镖局上上下下都为了这件事而忙碌着。
希敏独自坐在房里,神情沉郁。
已经晚了,她也早该睡了。可是她一点都睡不着,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梵辛的脸就会浮现在她眼前。
她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想念他、在乎他﹒她以为他只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可他却残忍地在她心上留下烙印。
看着烛台上那燃烧着的蜡烛,她觉得那蜡烛好像是在替她流眼泪似的。
“敏儿?”门外传来李萝轻柔的声音。
“娘……”她走向房门,打开了一扇门扉。“这么晚了,有事吗?”
李萝见她眼眶微红,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寻常,不过她也没明说。“我见妳房里还亮着,想说妳可能还没睡下。”
“正要睡。”希敏讷讷地道。
“怎么了?”李萝走进房里,轻声地问:“为了后天的事烦心?”
她阖上门、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李萝试探地睇着她。
“有什么好烦心?什么事都是别人帮着处理,我只要负责上花轿就行了。”她说着,语气有点幽怨。
李萝没立刻搭腔,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她。
须臾,她轻叹一记,“敏儿,妳不是真心爱嫁飞鹏的吧?”
希敏一怔,神情有一瞬的惊慌。但旋即,她恢复了平静。
“娘,您说什么?”她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我后天就要嫁人了呀!”
“我知道。”李萝微蹙着眉,心疼地望着她,“可是妳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她眼睑一垂,避开李萝的目光,“我只是觉得慌、觉得不安,难道娘当初嫁给爹时不曾如此?”
李萝笑叹一记,“我是觉得不安,可是不像你这般愁云惨雾。”
“娘……”希敏扬起下巴,轻蹙着眉心。
“敏儿,”李萝怜惜地牵起她的手,“娘不是傻瓜,妳的心事……我都看得出来。”
她又低下了头,沉吟着。
“既然妳决定嫁给飞鹏,那妳就得把梵辛给忘了,但若是妳忘不了梵辛,那……就别勉强自己嫁给飞鹏。”李萝说。
“娘,我不想让爹失望。”
“可是这公平吗?”李萝紧捏住她的手,“妳嫁给飞鹏,可心里却想着梵辛,这对妳跟飞鹏都不公平。”
她抬起脸,迎上李萝的目光,“我会忘了梵辛的。”她坚定地说。
李萝凝睇着她心爱的女儿,爱怜地伸手去轻抚着她的脸颊,“敏儿呀……娘实在不忍心见妳这么委屈自己。”
“敏儿是心甘情,愿没有一丝委屈。”她说。
“别自欺欺人了,”李萝摇头笑叹:“妳从小就是这样,为了不让妳爹失望、为了在妳爹面前求表现,妳什么都肯做,什么都肯勉强、都肯牺牲。”
“那梵辛呢?”李萝话锋一转,“妳是真心想放弃他而选择飞鹏?”
“娘……”她一震。
“敏儿,”李萝打断了她,“现在说『不』还来得及。”
希敏眉心一拧,神情挣扎。
现在说不?不,她已经下定决心、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不会反悔、不会逃避。
“敏儿愿意嫁给季大哥。”她神情坚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