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霍洛韦杀害了自己的丈夫。这事没有任何疑问,她是杀了人。但是,按照法律宣判有罪,那是另—回事。在之前五年的痛苦岁月里,阿曼达在感情上和身体上都受到严重伤害。劳拉觉得,五年里她拖垮了身体,也拖垮了精神。她应当出走,应当跑掉,永不回首,这可是说来容易做来难。事实上,劳拉有时候发现自己就是那么想的。但是,阿曼达·霍洛韦没有出走,她也没有跑掉。最后,她突然支持不住了。
在炎热的仲夏季节,有一天夜里她又挨了一顿毒打,又一次遭到,之后,她拿起他的军用左轮枪,趁他熟睡之际把子弹射进了他的身体。
劳拉冷静地认为,遗憾的是,她等到被一个多小时以后才干这件事。一个小时等于是有预谋的。还有,约翰·霍洛韦当过警察,档案里一袋子奖励,这也使问题复杂化。
有人也许认为,那天夜里已经做出公正判决,可是法律持比较冷静的态度。而劳拉决心运用法律不让阿曼达·霍洛韦身陷囹圄。
罗伊斯确实很喜欢望着她。此刻,她不像那个穿着内衣唱歌的女人,也不像那个穿着朴素的针织套衫跟他讨论警报系统的从容而又彬彬有礼的女人。她已经把她瀑布似的黑发梳成—条错综复杂的辫子,垂在背部中央。她耳朵上挂着一副简单的耳坠,手腕上戴着一块薄薄的金表,外加一个晶莹剔透的钻石脚链。
她穿的宽松的白色便装非常合身,椅子背上挂着一件海军蓝上装。屋里散发着皮革、擦亮的木器和女人的味道。
此刻,他认为,劳拉·麦格雷戈很有派头,高贵,完全不可接近,除非一个男人见过她穿着丝质短裤来回扭动臀部。
他依在门框上说:“你看上去像一名律师。”
她飞速抬起头来。他佩服她以如此快的速度恢复常态。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只是一闪而过,然后又冷静下来,“我去年夏天通过了律师资格考试。我已经是一名律师。你需要请律师吗?”
“暂时不请,不过我会记得你的。”事实上,在那个星期的大部分时间里,他没有忘记过她。
那被风吹乱的头发,那令人感兴趣的小伤疤,那双该死的眼睛,这一切使得他成为一个女人情不自禁感到好奇的男人。由于她不想感到好奇,她就要他离开。“事务所基本上关门,要到月底才营业。”
“楼下的接待员是这么对我说的。不过,我来这儿不是为了雇你或者雇你的父母。”他走进屋子,半个坐到办公桌上。他的动作使她想起准备一跃而起的猫。
“那你来这儿千吗?”
“我来附近看一件活儿。我想,我要让你知道,星期六上午我要来安装你们的系统。”
“那好啊。我敢肯定,我的爷爷会感到很高兴的。”
“他的主意不错,保护对他来说是最要命的东西。他为你和你的两个妹妹感到骄傲。他一谈到你就神采飞扬。”
劳拉的目光柔和下来,她的身体改变了防御性的僵硬姿态,“他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也是一个最让人生气的人。他要是办得到的话,准会把我们藏在他的海尼斯城堡里。”
“波士顿对年轻漂亮的姑娘来说很可能是个危险的城市。”罗伊斯粗声粗气地说,模仿丹尼尔的腔调,引得劳拉抽动嘴唇。
“学得不坏。要是声音再大点,你几乎跟他一模一样。”
“他很可能是对的。你们三个单身女子,住在一栋大房子里,里面装满了贵重东西,都是很容易被人盗卖的物品。你们其中一位是美国前总统的女儿,你们三人都是国内一位最富有的人的孙女和外孙女。你们又长得那么漂亮。这一切都使你们成为潜在的目标。”
“我们不是傻瓜蛋,卡梅伦先生。”
“叫我罗伊斯。”
“我们不是傻瓜蛋。”她重复一遍,“我们从不走进黑洞洞的小街陋巷,从不为陌生人开门,也从不在酒吧里结识男人。”
“唔,苗条姑娘,那倒很值得称道。”
她的肩膀又开始绷紧,“我的爷爷有点儿反应过火。不过,要是装了个复杂的安全系统能够使他放心,那么我们就照办吧。”
“而你觉得你不需要安全。”
“我觉得我的两个妹妹和我在自己家里十分安全。”
“一个男人闯进你的厨房,而你穿着内衣在跳舞,你认为这算是安全吗?”
“你有钥匙——我也不是穿内衣。”
“有钥匙跟没有钥匙一个样,我都很容易闯进来。你说你不是穿内衣,那你穿的什么?”
“睡衣。”她厉声说。
“哎呀,那么,好吧,就算不一样。”罗伊斯朝她咧嘴一笑,乐滋滋地望着她那双火冒三丈的乌黑眼睛。
“喂,你装那该死的系统,我们用那该死的系统。我现在还有……”她见他俯过身来,急忙往后退去,“你想干什么?”
他慢悠悠地吸了口气说:“只是想好好刺激一下。我喜欢你的香水。”他眼睛里露出顽皮的神色,“你突然之间变得很胆小。”
“我不喜欢被人挤到一边。”
“好吧。”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但只是把那壮实的身体稍稍移动一下,没她所希望的那么远。“你这事还得干多久?”他问道,用手朝那堆法律书挥了挥。
“看完为止。”
“我干吗不在七点左右回来?我们可以一块儿去吃晚饭。”
“不行。”她坚定地说,在椅子里挪动一下,看着一本已经打开的书。
“你月兑不开身?”
“这是明摆着的。”
“我不是指有事做,苗条姑娘。我是指有男人。”
“那不关你的事。”
“可能关我的事。我喜欢你的表情,喜欢你的味道。我喜欢你的淡吐,喜欢你的动作。我想要发现是不是喜欢你的……思想,这是很有意思的事。”他最后说。这时候,她眯起眼睛抬头盯着他。
“你想不想知道我此刻在想些什么?”
他微微一笑,然后是咧嘴一笑,接着是放声大笑,“不想。要是你在吃饭的问题上改变想法,你有我的电话号码。”
“哦,是的,我当然有你的电话号码。”
他嘿嘿一笑,立起身来,然后看到差不多埋在书堆里的那个文件夹上的标签。“霍洛韦。”他自言自语地说,然后又看着劳拉,“那起凶杀案?”
“没错儿。”
“我认识约翰·霍洛韦。”
“是吗?”她已经喜欢上了他的笑声,并对他的笑声几乎陶醉,足以重新考虑关于吃饭的事。此时,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睛都变得冷若冰霜,“你的朋友当中是不是有许多虐待老婆的人?”
“我没有说我们是朋友,我说我认识他。他原先是个警察。我也是。”
这次,当他直起身来的时候,她把一只手搭在他的手上,眼睛盯着他的脸,心里在盘算,在考虑,“你跟他一起工作过?”
“没有。不久之前,我们在同一个分管区工作。我调走了。他是个好警察。”
“他是……”她合上眼睛,“哦,那是很典型的。他虐待他的老婆好几年,但他是个好警察。穿着警服,又用棍子打人。”
“我不再是个警察。”罗伊斯以温和的口气强调,“我不大知道他下班以后的情况。他干了活儿,抓了犯人,结了案子。我对他的私生活不感兴趣。”
“我对他的私生活很感兴趣。”她边说边望着他的脸。他没有透露多少,劳拉心里转念,但是她要按照她的直觉来办事,“你不喜欢他,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