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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到 第30页

作者:卫小游

我做不到……麒麟慌张地想。她讨厌把箭射进活生生的动物体内,讨厌看见鲜血喷溅,讨厌这种不得不的残忍。她讨厌守猎!

麋鹿飞快奔驰,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麒麟与帝师们追逐着野鹿,一路追进林莽中,引路的猎犬传来吠声,麒麟顺毒害声音追去,仍然忧心,假如追上了,自己会射不出第一箭。

“等等,陛下,这声音不对。”犬吠声不像是找到猎物,而像是……

追在麒麟身后的娄欢拧起眉,猛然领悟时,已经太晚了。

麒麟的座骑被突然冲出密林的大熊给惊骇得人立起来。麒麟来不及抱稳马头,整个人被马儿往后头抛下,当场摔得她头晕眼花,心想自己死定了,就跟先帝一样,要因为守猎而死了。她追得太急,将将士们远远抛在后头,他们一定来不及赶到,她会被那头熊活活撕裂。

然而那巨大的熊并未扑上来撕裂她的身体,麒麟忍着头痛撑坐起来,眼前所见几乎令她目眥俱裂。“太傅!”

娄欢引开了那头大熊,但他为了先引开他,竟让背毫无防备的对着大熊。

娄欢也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但当下为了什么要那么做,他没有答案,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引开大熊,保护了麒麟,却来不及照顾自己。

大熊因被猎犬攻击而愤怒地挥舞着巨掌,山林中回响着出骇人的咆哮声。

他扑倒在地,躲开第一次攻击,却躲不掉随之而来的第二次。

然而,也没有第二次了。一支箭力道惊人而准确地射中了大熊的眉心,紧接着,一箭又一箭穿胸射入。

娄欢有点狼狈地坐在泥地上,看着麒麟表情惊慌地射出手中的最后一箭。

随着大熊溅血倒地,麒麟也失去了力气,腿软地跪跌在地上。她双手掩住脸孔,直到方才追上前来的太保将她双肩拥住,几个抽气之后,双肩才逐渐停止颤抖。当她恢复冷静时,眼中的神情令人十分同情。

执意走到娄欢身边,要亲眼见他安好无虞。“……太傅,你有没有受伤?”麒麟僵硬地说,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希维持住表面的镇定。

如果娄欢是一个善体人意的臣子,他应该要前去安慰他第一次动手杀死一个生命的帝王;然而既然他从来都不是善体人意的臣,也就无法像太保一样紧紧拥抱着麒麟,直到她不再颤抖为止。毕竟她为了救他,就连自己的恐怖都能忘记。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弯身拂去麒麟身上的泥土,平静地道:“恭喜陛下完成首射仪式。”那一刻,他真有点厌憎起无情的自己。

司天台的大史见到宰相独自一人走进灵台时并不感到意外。早先他请信任的生员秘密请宰相前来一叙时,尽避知道宰相最近政务繁忙,但司天台有事,他必定会尽快前来。

臂测星像需要专业的技术与学识,朝中官员能深谙其中奥妙的,就他历年所见,唯有当朝宰相一人,当娄欢还是东宫少傅时,便经常来灵台观察星象检视历代的天象记录。

“所以……确定会发生日蚀了?”负手身后,仰望天上星宿的娄欢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满头白发的大史回答:“根据推算,可能就在明年三月的合朔之日,食分是全亏。在陛下成年的新岁发生天狗食日可真不巧,很多百姓和官员都将日蚀当作是帝王失德的象徵,对陛下可能会造成极大的困扰。”

尽避天象的变公不过是宇宙顺应四时的循环罢了,日蚀、月蚀都是如此,然而长期流传在民间的说法却仍然根深蒂固,难以动摇。

日蚀月亏都被视为不祥。日蚀,更与帝王的施政是否合乎天道被联想在一起。尽避天道遥远,但身为天子,仍须接受遥远天道的主宰与警告。

因此过去每当发生日蚀时,娄欢总会做好预备的措施,提醒麒麟恩赦或减免赋税一类的来避祸;但蚀度全亏的时间较长,几十年间也不见得能遇到一次全蚀。百姓们见识不足,容易恐慌,甚至被有心人利用来造谣生事,使单纯的天象变成人祸,这恐怕不是简单的恩赦就能避开的。

每当有奇特的天像出现时,司天臺有责任先行预知君王。然而娄欢仍问了一句:“这件事已经上呈给陛下了吗?”倘若麒麟还不知道这件事……

大史凝起年迈而睿智的双眸。“正准备上呈给陛下知晓,但想先跟相爷确定过这件事。”诚如当年娄欢是少傅时便曾排除万难,将新帝登基的日子选在必然会发生雷雨的时日。这男人做事情总有他的理由。

两人交换过心照不宣的眼神。

短短瞬间,娄欢已经做下决定。“我明白了。那么,就尽快告知陛下此事吧。”

“您确定要这样做?”大史顿时了解地询问。

“身为国之首辅,娄欢别无选择。”

岁末,腊月初,作为使者前来祝贺皇朝帝王成年贺典的天朝皇子在西歧州牧的护送下,与海夷之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京城。

得知这个消息时,麒麟讶异地道:“咦!一道来了?”

随即想到岐州靠海,来自海外的天朝之国第一个抵达的港埠,当然是西方歧州的海港。既然也得在元夕时以州牧的身分进入帝京,那么护送皇子前来,自是理所当然,保是没想到海童将军也一齐来了。

随着各国使者与诸侯,群牧陆续抵达了国之帝京,春官长率领群僚忙着接待贺使,礼宾院里人声鼎沸,宫苑里张灯结彩,炒热了即将欢度新岁的热闹气氛。

往例,四方夷长每隔五年才需要进京面圣一次,其余时候为免劳师动众,遣使者入京祝贺即可,因些麒麟距离上一次见到童将军,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由于人抵达进已经入夜,于礼麒麟若想见到这几个人,最起码也要等到明晨;一方面也是对远道而来的使者的体恤,先容许他们暂时在礼宝院里休息一宿,恢复精神后再入宫晋见。

本来麒麟是该心存体恤的,但是这阵子,随着成年贺典的接近,她心情日益烦闷,夜里经常睡不好觉。对其他人,她没有那样想见的,只当是例行公事。但海夷之长不同。当年微服入京的女将军飒爽的英姿还是深刻地留在她的心中,此时一听见海童将军之名,便有点迫不及待起来,有了想见故人的念头。

夜深沉,连守夜的宫人都打起了瞌睡。麒麟安静地起身,重新穿上外衣,披上保暖的狐裘,随即悄走出寝殿,看着飘雪的冬夜。

京城位置在中州正中,四季分明,雪期不长,然而一下起雪来,气温骤降的祁寒却也不输给北地。

也不等宫人劝阻,她一劲儿走进雪夜里,猛一回头笑道:“可别多事去跟太傅说起这件事。”说完,不想让随从跟在身边,她快步开走。

皇朝用来接待宾客的礼宾院就建在最靠近皇宫的第一条大街上,距离帝王的寝殿虽有一段距离,但步行仍然可至。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后,麒麟来到礼宝院外,原想大剌剌入内寻人,但却思及里头也许已经住了不少宾客,她虽然只穿着常服,却仍然可能引起骚动,这才犹犹豫起来,驻足在礼宾院高墙之外。

“真笨,怎么没想到,就算来了,也没办法见到人,白跑一趟。”忍不住对着墙面喃喃低语出声。

“咦,外头有人呢。”没想到“墙”竟然开口了!

麒麟猛然抬头瞪向那说话的墙面,不料入眼所见并非赭色的磗石,而是两条穿着皂靴的长腿。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右手伸向腰间时,才发现自己忘了带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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