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气吗?”
“不气了。”
“为什么?”
“因为来了你,一个愿意对我敞开心说真话,一个愿意对殷殷付出爱心的女人,谢谢。”拉下她,世泱将她抱入怀里,她是他的,他喜欢这种感觉。
她没多说话,只是轻轻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你值得。”
他值得?她说他值得这般对待?他在婚姻中受创的自信心因她简单的二个字弥补,他再不觉得自己是个失败丈夫,再不认为自己没有能力爱人。
“告诉我,你的热恋是怎样进行的?”她微笑,寻出轻松话题。
“好奇宝宝。”
“快快,快满足我的好奇心,说,你有没有写情书、送红玫瑰?”她催促。
“巧菱不要情书、红玫瑰,她要的是钻石和项链。”
“你送了?”
“对,再加上双B轿车,专人接送。”
“你的爱情好昂贵,当时为什么不是我碰到你?”纪亚夸张叹气,叹得世泱大笑。
“二十岁的你在哪里?”他反问纪亚。
“我在念大二,晚上兼六个家教,从星期一到星期六。”那时,她很丑,绑了马尾,两条牛仔裤、两件衬衫是她所有装扮。“信上说,她和母亲都住到这里,我和我母亲长得像吗?”
“很像,你们身上带有强势的遗传基因,你不觉得殷殷和你也很像?”
“有人这样说。”她同意。
“巧菱离开后,岳母告诉我,错全在她。”终于,他又承认了巧菱的母亲是自己的岳母。
“为什么?”
“她说自己是未婚妈妈,不负责任的男人将她们母女抛弃,为维持生计,她到酒店陪酒,卖身卖心,卖掉青春和人生,所以立志要巧菱嫁入豪门,再不让钱为难。她清楚巧菱不爱我,甚至怕我,但她一向乖巧听话,于是听了母亲的意见嫁给我,没想到在婚姻里,光是听话并不够。”
“你们一直处得很差?”
“我想,她努力过。结婚第一个月,她十足像个小妻子,温顺柔和,虽然巧菱读书不多,和她说话深度不广,但她刻意讨好我,配合我喜欢的话题闲聊,然后一面打呵欠。”说到这里,世泱和纪亚同时笑开。
接着,世泱走到抽屉拿出婚纱照,递给纪亚。“这是我为殷殷留的。”
接触照片里的姊妹,她感叹,“明明是那么相像的两个人,我竟然对她感觉陌生。”
“你们本来就是陌生人,除了相似的五官之外,没有半点共同处。说吧,这次她的信里提到什么?”
“她怀孕了,她一心给孩子最多的母爱,但觉得对不起殷殷。”
她还说在克礼身上,终于认识爱情,她有罪恶感,不敢奢求世泱和殷殷原谅她,但愿纪亚能替她,为他们多做一点事情,虽然这种要求过分,但她不能不自私。
“她不爱殷殷是因为我吧!因为她不爱我,所以无法疼爱殷殷?”世泱问。
“不要难过,错不在你。”
“错在谁?”
“谁都没错,硬要编派出一个人,那是月下老人,他老眼昏花,把巧菱错当成我,不然,你该对我一见钟情,殷殷该由我来生。”
意思是,她对他有心,一如他对她?笑飘上眉梢,把严肃的两道眉毛,烘出幸福味道。
第六章
早上,殷殷跑进纪亚房里,两人玩着远古时候的游戏。
纪亚哼唱儿歌:“钉子丁蚌,小咪小蚌,一把抓住哪一个?”曲子结束,五指迅速合起,纪亚抓住掌心的小指头。
殷殷被抓住,她耍赖:“不算、不算,重来。”
“哦,殷殷赖皮。”纪亚捧住殷殷的头,两人额头顶住额头,咯咯大笑。
霍地,门被打开,两人同时转头,看见脸色凝重的世泱。
怎么了?纪亚发愣。
“殷殷,你去练琴,林老师会陪你。”世泱音调刻板冷峻,像抑住了极大情绪。
“哦。”乖乖应从,她攀上纪亚的脖子,偷偷在她耳边叮咛:“妈妈,你不要和爸爸吵架哦!”
他和巧菱吵架都是这号表情?难怪殷殷要担心。
“没事的,我保证绝不和爸爸吵架。”她也凑在殷殷耳边说悄悄话。
开门、关门,殷殷离开。
门里,世泱盯住纪亚,半晌,眼光不转。
“这样看人很恐怖呢!”纪亚笑笑,走到他身前。
他沉默。
“是我做错事,还是你做错事,要向我忏悔?”她开玩笑。
他仍然不说、不反应,他被定格了?踮起脚尖,她把手心贴到他额间,“没有发烧啊,你哪里不舒服……”
没等她把话说完,一个用力拉扯,他将她拉到胸前,那力气……分明想将她和自己揉成一体。
他的下巴紧抵她的头顶,他的手圈得她不能呼吸。怎么了?发生什么严重事情?为什么他在发抖颤栗?
手环上他的后腰,纪亚安抚轻拍。
“没事的,不要担心。”
一个大孩子呵……在他怀间,纪亚微笑,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人骄傲。
他没回答,冰冰凉凉的泪水沿着她的黑发落入颈项。
他在哭?
震惊!纪亚慌了手脚,想推开他看仔细,但他的手臂比她的更强壮有力,他圈住她,更紧更紧。
“别吓我,发生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对策,一定可以解决的。”把太阳挂上,她要他往光明处想。
双手扣住她肩膀,世泱拉出一点距离,迫切地说:“你说得对,可以解决的,我们马上搬回台北,我送你进最大、最好的医院重新检查,如果台湾的医生帮不了你,我们就飞到美国……”
她弄懂了。转身背对他,秘密揭开,她的隐私曝光。
“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很生气,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半句都不说,你打算瞒骗我到什么时候?难怪你不肯留下来、难怪你不愿意帮我教育殷殷、难怪你老说自己没时间,我怎么那么笨?笨到没想过,这些话背后一定有原因!”
他从身后抱住她,同样的用力、同样的急切,他生怕她消失。
“说了有什么用?”她自问问人。
没关系了,她很满足,原以为自己将孤独死去,不必为谁挂怀、为谁牵情,时间过去,她会自人们记忆间消逝。但有了他和殷殷,他们教她挂心,却也挂上满意心喜,人生终点处,有他们相伴,真的很棒。
“怎么没用!我可以想出好对策,可以陪你一起应付,一起战胜病魔。”
他习惯掌控命运,他是坚强男子,从不被状况打败,但她让他有强烈挫败感,泪水沿着颊边垂下,不管自尊,不要骄傲,他只要老天把她留在自己身旁。
纪亚伸手,拭去湿气,他的眼泪扰乱她的心,教她无法安静,可是……怎能怪他?
“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纪亚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睛。
“我找人调查你,在你告诉我身分的隔天,调查结果刚刚送到。”不想分开,即使只有五公分距离,世泱拉回她,坚持她在怀里。
“报告上写些什么?”
“你从小到大的求学经过、家人亲戚、工作情形,他们查到你离职原因,到医院调了病历。”他但愿没看到书面报告。
“所以,你知道得很完整了?”
“对。”
“你知道我开过刀,癌细胞已经从肝脏扩散出去,知道化疗对我没有帮助,医生建议我找个美丽的地方,好好度过最后一段日子,对不对?”述说自己的病情,她不疾不徐,彷佛说的是别人家的事,与她无切身关系。
“那只是『一个』医生的诊断,他做不来的,别人未必做不到。”他否定她的主治医生。
“我可以坐下来吗?我的腿有点酸。”她需要花大把的时间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