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张嘴,她错愕,“你想起来了?”
“我吃过对不对?”
“对,有一回你输惨了,要吃掉五颗酸果,你索性买来剉冰和炼乳,满满地加了整盘,才吃一口,你直说好吃,我忍不住抢过汤匙试试看。你没骗人,味道果真很不错,到最后根本分不清是谁受罚,我们分工合作把酸果炼乳冰吃光。”
“那次我赌输什么?”
“你赌我交不到男朋友。”
那年,肥胖还是她的重点特徵,他没说错,男生对林旺产生不出感觉,坏男生嘲讽她,奸男生远离她,她像块沾了大便的麻薯,走到哪边都是笑话。唯有他例外,不管别人的笑闹眼光,坚持和她一起上下学,一起玩耍嬉戏。
他是她童年、青少年时期,唯一的幸福。
“你交到男朋友了?”
吐吐舌头,她掹笑,笑弯腰,笑得前仆后仰。
“笑什么?”扳正她的上半身,他问。
“我作弊。”又笑,她笑进他怀里,笑得脸酣耳热。
“什么?作弊!”捧着她的脸,庚禹佯装生气,看来她很坏,难怪他选择忘记她。
“我付十块钱给五班的林承惠,叫他假装是我的男朋友。”笑容末敛,她的快乐写在眼帘。
“你真奸。”
“我早告诉过你,女人是难懂复杂而且狡猾的生物。”
“这句话是你教我的?”
“不错,你是好学生,知道你把我的话牢记,为师的甚感安慰。”
“我想,我受你的影响一定很深。”说着,他把她重新收回怀间,这样的亲密他一样觉得熟悉。
“受我影响又不是坏事情。”
“谁知道?”庚禹取走她咬了一半的酸果,放进嘴巴里,果然酸得沁心。
“好吃吗?”
“不好吃。”皱眉,他实说。
“很好,你的感觉没被那场车祸撞掉。”
突地,一个念头打进脑际,他是不是和她有承诺?他是为了她回来?
“为什么不说话?发傻?”书青用手肘推推他。
“今晚我们睡哪里?”庚禹随口找出话回应。
“我家罗,你有你家的钥匙吗?”她勾起他的手,两人并肩走。
“没有,请锁匠来帮忙。”
他喜欢她倚在他身上的感觉,那是感动,是说不出口的幸福味道。
“你怎知你老家没被卖掉?”
“说的也是。”他点头同意她的话。
他们一路聊、一路前行,他们说着旧事,聊起旧时心情。她没问他在美国的生活,他也没提及她的近况,他们说说谈谈的全是两人共有的旧时光阴。
第六章
百盏灯光仿效着莱茵河的浪漫。
褒禹环着书青纤细腰际,她把玩手中的鬼针草,笑眼眯眯。
“这么开心?”他问。
“想到一件蠢事。”
“你的还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我怎会做蠢事?”她总在他面前骄傲,不管过去或现在。
“我做了什么?”
“小六那年暑假,你骑脚踏车载我到安平玩。”才两句话,她又忍不住笑开。
“然后?”她的笑容染出他的好心情。
“才骑到安平路头,你上气不接下气,满身汗水淋漓。”
“我的体能这么差?”
“不怪你,当时我的身材是巨无霸,你的个头比我小,载我当然吃力,我提议载你,你的男性自尊受伤,然后一语不发,死命踩着踏板前进。”
“可怜的我。”
“是啊,我同情你的可怜,想跳车,没想到用力过猛,把你连同脚踏车一块儿勾倒,我们两人趴躺在菩提树下唉唉叫。我叫一声、你喊两声,我骂你真笨,你说用这种方法搞谋杀的,我是史上第一人。我反驳,说问题出在你的重心不稳,你大声回骂:“你就是我的重心,你没坐稳,我当然会摔倒。”
他说这话时,没有太多想法,了不起是从物理学角度看事情,但十三岁的她却有了联想,从此,她为了成为他的生活重心而努力。
是女生比男生早熟吧,早熟的女孩虽不识爱情,却悄悄地将他捧入心,她对他的举动看法全数在意……
望住她低头沉思的表情,他淡淡的问:“过去,你一直是我生活的重心,对不?”
书青讶然的眼神抬起,从几时他们的心意相通至此?
“别用我不懂的眼光看人。”
褒禹莞尔,大手从她的腰际滑向肩膀,这个女人有时精明过人,有时迷糊,而迷糊的眼神常叫人心醉。
一次一次,假设他们的心思对上几十次,是不是她可以大声说,他们之间除了友谊还有其他更多更多?
靠在他身上,她甚至可以闻到他的汗水味,夏天的台南有点闷,但他的体温并未带给她不适的感觉。
“我只是惊讶。”
“什么事让你惊讶?”
“以前你常说搞不懂我在想什么,现在,你老是猜中我的念头。”
“换句话说,你的确是我的生活重心?”庚禹问。
笑而不答,她抬眼凝视夜空,浓浓的乌云压在头顶,明天会下雨吧,七、八月是台湾的台风季。
“又不说话?”庚禹勾住她的下巴,深邃的眸子望进她的眼睛,“我不喜欢这样,你的行为欠缺礼貌,以后,我问一句,你必须马上回答,听懂没?”
“听懂了。”她合作,因为他的“不喜欢”。
“那么,你曾是我的生活重心,对不对?”
“不知道,你从没对我说过重心之类的话,只不过,我们一起上课放学,我们相处的时间、对彼此说过的话,比对家人还多,”她坦白的说。
“结论——我们是很亲密、很亲密的朋友?”
“那要看你对亲密的定义是什么。”
“我们有超友谊的关系?”
“你胡说什么?本姑娘是二十一世纪为数不多的处女。”手擦腰,她将他的瞹昧眼光瞪回去。
“我是你的性幻想对象?”
“你想太多。”这个男人……忘记她穿几号鞋了。
“真可惜。”他一脸惋惜表情。
“可惜什么?”
“我以为你是偶像剧里的女主角。”他长手搭上她的肩,鼻子凑近她的发丝深吸气。
“你在说哪国鬼话?”分开太久,她抓不出他的逻辑。
“偶像剧里,男女主角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分手,男主角远走天涯,却没想到在异乡出车祸,丧失记忆。”
“故事太老套,那是五O年代的陈旧剧情。”
“老戏新装啊,京华烟云都换过好几个剧组了,时时有人翻拍。你别打岔,继续听我的故事。女主角在台湾苦等爱人回来,却迟迟等不到,后来孤伶伶地生下一个小男孩,他的眼睛像爸爸、鼻子像爸爸、嘴巴像爸爸,他全身上下都是强势基因,让人一见面便能猜出他的父亲是谁。”
“继续说啊,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荒谬剧情。”
“你……有没有一个很像我的……侄子或弟弟妹妹?”他意有所指。
食指往他额际戳去,她推开他的脑袋。
蓦地,他抓住她的手,兴奋的说:“你常常这样推我的头,对不对?”
很好,被抓包,他想起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被她欺负?!
“哪有!”打死她都不承认。
低下头,他仔细观察她,“你一定有。”
“没有。”
谁会对一个失忆症患者承认自己的罪行,又不是头壳坏去!
“你有。”
他说得笃定,脸凑近她,红云又飘上她脸庞。
“我没有。”
飘开眼,这男人越来越过分,过分到不晓得对女生逼供该适可而止。
“你有。”
她在退缩?有趣!他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连重重警卫封锁,她都敢闯进来不是?
“你凭什么说我有?”
“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他指控。
“你的眼睛是测谎机吗?”书青伸出两手,抵住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