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身跳跃,一次两次,还是摘不到酸果。
她够高了,但低枝的酸果已让人拔光,她几次勾扯都摘不到高枝果实,气得瞪住树梢,感觉很火大。
同她作对?手擦腰,书青眯眼,仰头寻找其他果实。
“它很好吃吗?”庚禹看着不起眼的荚状果实,实在很怀疑。
“不算好吃。”许多女生喜欢吃酸的,但她并没有那么喜欢。
有一年,她听见同学说,酸果的滋味像爱情,酸进牙缝里,想吐掉又舍不得。那个时候,她不懂爱情,那个时候,她也不明白思念会蚀人心,是过度思念、是回忆太深,一点一滴教会她,那个懵懂的感觉名叫爱情。
她的爱情很可怜,当爱情在身边时,她轻怱,不在意,当爱情远蘸,她才觉醒,然后独自一个人,在她刚刚理解的爱情里自言自语。
终於,等啊等、盼啊盼,盼得他回来,盼得他再次来到身边,偏偏他忘记他们共同拥有的过去。
褒禹双手横胸,看她一上一下跳得起劲。“既然不好吃,你干嘛那么卖厶叩?·”
“这叫浪漫,懂不?”横他一眼,这男人几时懂过浪漫?
“不懂。”
“那你干嘛唱情歌,让一大群小女生如痴如醉?”
“那是商业、市场,我没要求她们要痴呆啊,我要有这个心思的话,乾脆喂她们喝两瓶威士忌。”
学她抬头,庚禹企图替她寻找一心想要的酸果,但大约季节已经过去,枝头上所剩的果实不多。
“你有很多女朋友吗?”
“对。”他不否认。
“为什么交那么多女朋友?不累吗?”
“有点累,女人是种复杂难懂而且狡猾的动物。”他的话出口,她整个人定格。
不是、不是说……他失忆?这句话明明是多年前,她说给他听的……她怀疑的望着他,她要不要继续相信,他真的忘记自己和过去?
“干嘛这样看我?”
透过墨镜,她皙白的皮肤染出一层淡褐色,看起来健康朝气。她向来让人感觉活泼热情?不,不说话时,她给人冰冷的疏离感,幸好,面对他,她将冰冷抛去,留下热忱。
“没有。”
书青猜测,也许她的话入了他的潜意识,就像她教给他的历史,背过几回合,也能在月考中拿下不错分数。
“你明明有话想说。”
“秦始皇有哪些重要贡献?”她抛出的问题和脑袋中想的一致。
“书同文、车同轨,定度量衡,建万里长城。”想也不想,他随口答出。
答案出笼,两人都吓一大跳。他半张嘴,有几分傻。
书青笑开怀,她没猜错,他习惯把她的话灌入潜意识。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对於自己的“博学”,庚禹有几分心惊。
“你敢不知道,我就把你的脑浆挤出来榨汁,保证比夏天的西瓜汁更清凉退火。”
书青抬高下巴,骄傲得很,所谓名师出高徒,就算学生不怎么高明,但他起码把她的话送入潜意识里,有生如此,师复何求?
“你很暴力。”
“想当年,没有我的暴力,有你今日的成绩?”
“成绩?对了,你说过你教我功课,还陪我留在烂高中。”
“没错,你没有变成文盲,应该感激我的暴力。”她伸出拳头,供他膜拜。
他学她,伸出大拳头,一张一缩,将她的小拳头包在手心中央。
突地,一阵悸动传进心中。
褒禹不懂,没有魔咒,她和哈利波特也没血缘关系,但怎么会握住她的手,他便觉得好快乐,仿佛自己本来就该这样一直、一直握住她的手。
“好吧,我感激你。”
说着,他弯腰低身,向上一跃,双手往上攀,摘下酸果递给书青。
打开,里面的果仁已经被小鸟啄食过,原来,小鸟也喜欢爱情的滋味。
“怎么了?”
“不能吃。”书青把剥开的果荚递到他面前。
“再接再厉,一定能找到可以吃的。”他又抬头,试着寻找其他的。
“算了,季节过去,不能勉强。”书青耸肩。
没错,世界上很多事不能勉强,只是她不知道,他和她之间是否也随季节过去,只存惆怅。
“以前我们常来吗?”放下高举的手心,他转头问她。
“对。”
用力点头,马尾巴松开,他伸手将她的乱发拨到耳后,又是一个潜意识的习惯动作,她舒心、他快意,他爱那份熟悉感,而她恋上他的温柔,在多年以前。
“酸果并不好吃,为什么我们常来?”
“重点不是好吃。”
“那重点是什么?”
“好玩。”
“好玩?”他看看树梢,再看看书青。
“我们在盛产季节里摘下一大盒,每次打赌输了的人,就要吃一颗。”
她喜欢看他酸得眯眼皱眉的模样,喜欢他温温和和的抗议声,抗议比赛不公正,他是个好男生,真的,很好的男生。
“结论是,它不是不好吃,而是非常难吃?”难吃到成为惩罚工具?
“它的味道有点像有机乌梅。”
“有机乌梅?不懂。”庚禹摇头。
眉目相对,他们对出一点点心动感觉,这个女孩很特别,特别到三年多来,他所认识的女人在脑海问自动退位。
“制作乌梅需要用很多的药剂,有的伤身、有的伤肝肾,但酸果不用加工就有了乌梅的酸滋味,所以它当然是有机乌梅。”
她详加解释,像小时候教他念书一样,他不笨,但别想叫他把不懂的知识死记,她必须给他逻辑、助他思考。
“通常我们打赌什么?”笑望着她,他喜欢她说话时的神采飞扬。
“很多啊。”
“举例。”
“打赌你隔天的考试,考不到六十分。”
“这种打赌不公平,你教我功课,自然很清楚我的程度到哪里。”他抗议,
“是不太公平。”她同意。
“还打赌什么?”
“打赌你没本事让校花杨依依离开你。”
这是她的小心眼,她想,也许可以借由赌约,让他们两人分手。可惜,她失败了,因为这个好男人不愿意让女人伤心。
“这更不公平了,为什么我要为一个打赌让女朋友离开我?”
“我同意,不公平。”书青点头,反正他好、她坏,他正直、她奸诈,从小时候就是这样。
“还有呢?”
“还有,我能不能在半个月里减掉两公斤?”
“这更过分,能不能减两公斤,你的嘴巴和身体是控制变因,为什么我和你赌这个?”
“对啊,所有的打赌都对你不公平,只不过……”她笑笑,猜测当年的他和她一样,对爱情很懵懂。
“只不过什么?”
“你被我欺负,欺负得心甘情愿。”而她为他,同样付出得心甘情愿。
他被她欺负得心甘情愿?什么时候他变成可以被欺负的男人?
他交往过无数个女朋友,她们觉得他不温柔,她们说他斤斤计较,对爱情吝於付出,她们的句句批评造就了分手结局,可是没和自己谈过爱情的小青,居然处处占他的便宜,并且教他心甘情愿?
“能让我心甘情愿被欺侮,只有两种情形。”
“哪两种?”
“第一种是我爱你,第二种是我怕你。你说,是哪一种?”
“又爱又怕罗!”她不明说。
低眉,书青在泥土里看见破裂的酸果,弯拾起,笑开眉眼。
“你找到了?能吃吗?”
“看看罗。”拨开果荚,她挖出一颗黑色种籽,酸果不只吃起来像乌梅,看起来也像乌梅。
书青轻咬—口果肉,…酸啊,酸的她眯眼。
褒禹没吃,两颊先发酸,突地,关於酸果的记忆跳进脑海……没有经过思考区,他接话:“它可以放在剉冰里,加炼乳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