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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人泪娃儿 第14页

作者:惜之

“景大人,小的斗胆问您一句,那丫头是您的什么亲人?”年纪稍大的军官——吕华问。

见书阌不说话,阿木代他回答。

“墨儿是大人家乡的婢女,老夫人过世后没地方去,硬要跟着咱们大人走,可……你们也知道,咱们一行人都是男人,带个女娃儿上路着实不方便,可这丫头实心眼,咬牙跟了这几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这往后,还有二十几天路程呐。”终于,忍了几天,他有机会替墨儿出头说话。

尽避阿木把话说得委婉,但不难听出维护之意,他也心疼墨儿的处境?

不过,话说回来,谁会不让她那股执拗折服,一路行来,几个大男人也要轮番骑马休息,而她从头到尾倚靠的就是那两条腿,她的鞋子早已残破不堪,他怀疑它们还能支撑她到几时。

“大人,您考虑太多,哪里有什么不方便,顶多是让出一匹马来,咱们都是习惯长途跋涉的兵爷,委屈不了咱们的。”邻桌一个侍卫说。

“可不是,等您在京城里落了脚,还不是一样要招买仆婢,那丫头做惯您身边事,留着她也好,总比重新训练新手来得方便。”

大伙儿都说,今年这位文武状元,学富五车,武功高强,殿试时很得皇上赏识,皇上舍不得让他外放为官,硬要将他留任京城,好教君臣日日相聚。

几天相处,他们对这个新主子的脾气模熟几分,知道他虽不善与人热切、性情淡漠,但脾气是好的,他宽容大量、不摆架子,只要道理正确,绝不去为难下人。能跟上这样的主子,他们都觉得幸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是为他设想,书阌没道理发做。

“我再考虑。”点头,代表话题结束。

放下碗筷,走过木梯、长廊,在经过墨儿房间时,迟疑了一下,扬起的手始终没有往门板敲下。

叹气,他不明白自己,犹如不明白她。

转身回房,和衣躺下,他想起老家枕畔,想起墨儿说过的苏东坡和禅师的故事,想起墨儿爱看的晏子春秋,想起景公遇虎的故事,她说,当今皇上勤政爱民,绝不会容许“不吉祥”事儿发生。

墨儿说对了,皇上以他为贤士,赏识他、重用他,但是第一个敢笃定他贤能的人,却是个老喊自己笨的乡下小村姑。

这个夜晚,他想很多,回忆很多,却忘记他该用心思念的人是他那聪慧的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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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想太多,竟睡过头,起身整装,他走到楼下和大家集合时,才发现墨儿又不在人群中。

这是很奇怪的现象,一路上,墨儿总是没有安全感,她常害怕他们抛下她,自行离去,于是,她要等全部人都睡了才肯歇息,又往往在众人还没醒来之前,打理好自己,睁起大眼,在队伍后面等待。

莫非她放弃坚持?若真是如此,他该松口气的。但书阌并没有,仰头,目光飘向楼上,她走了吗?还是理解坚持缺乏意义?

阿木顺着他的目光上调,宽宽的脸上带起一抹笑,走到掌柜身边问过,然后擅自做主跑到墨儿房门前敲叩。

阿木这些动做没逃过书阌的眼,他闷声不响,兀自坐下吃早饭,心里是忐忑不安。

没多久咚咚咚的跑步声响自楼上传来,阿木跑到书阌身边嘻着大气说:“不好,墨儿生病了,我刚刚敲半天门,没人应,只隐隐约约听见申吟声,我想她病得不轻!”

书阌放下筷子,当机立断:“我们在这里暂停一日。”他一声令下,在座的人纷纷放下碗筷,重新忙碌起来。

“我去请大夫。”吕华跳起身说。

“我也去,分头找会快些。”另外一个侍卫也跟着匆忙出门。

他快速往楼上移步,在几个穿身后,他举脚踢开薄薄门板。

墨儿躺在床上,蒙住被子,蜷起身体,申吟声不断自口中逸出,她很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抱起她,书阌才发现她身体热得吓人,衣服、被子湿过一大片,她的唇紧闭,脸色发白,握起的拳头紧紧缩着,扳动不开。

阿木见状,忙下楼跟掌柜要水和新棉被。

“大人别担心,看样子,她肯定受风寒,没多大要紧,不过,衣服要换件干爽的,我去请老板娘来帮忙。”军官方伟忙出门找人帮助。

“好了、好了,我们统统下去,别挤在这里,让空气好些。”另—名侍卫赶走剩下的人,他转身对书阌说:“大人,我们就在楼下,有事吩咐,喊一声,我们马上上来。”

众人离开,空间突然变得空旷。

没事是吗?方伟的话让他松心。

抱起墨儿,书阌仔仔细细审视她的五官,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小小的脖子、小小的手,她全身都是小小的,只有在睁起眼睛时,才会看见两颗又圆又亮的眼珠子。

这样一个小小的肩膀,他居然把持家的担子让她挂上,这些年,她怎么撑过来?

娘病着的时候,她也像自己现在这样紧张忧虑?要是她病了呢?也是蜷在被里,以为蒙出一头汗,病就会自动好起来?这些年,她捱过多少苦头,碰过多少灾难,认真想想,他亏欠她无数。

或者他该带她上京,像她这样清丽善良的女子,要找到一门好亲事并不困难,只要她终身有靠,他就还尽她的情了吧!

突然,这个想法让他很不舒服,哽在心间的闷气无由涌上,撇过头,放弃为她寻亲事念头,他的心重新平静。

伸手,拂去她黏在额间的散发,墨儿迷糊睁眼,掀起笑容,微微喘息说:“真好,我又睡在你怀里了……”语毕,侧头,她又睡去。

哀在她脸颊上的手停住,她说……喜欢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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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墨儿看见书阌趴在自己身边。

转头望向窗棂,天全黑了,这一觉她睡过多久?缩缩手臂,想坐起,她一动,他立刻醒来。

“醒了?饿不饿?”

他的态度让她诧异,睡中恶梦连连,老梦见他快马加鞭离去,带了一脸得意笑容,高兴终于成功将她抛弃。

“我不饿。”他留下来,是为了她吗?那么……是他不再坚持讨厌她?是不是留在他身边有了转余?

舌忝舌忝干燥的唇瓣,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不确定要不要对他问个清清楚楚,但……问了,会不会他气恼,领了人就自个儿上京,又不管她?

书阌探探她的额间,热度退去,见她精神不错应该没有大碍“口渴?”问过,他没等她回答径自到桌边倒来温水,支起她的身子,将碗就口慢慢喂她。

没儿乖乖张嘴,将一杯水喝得涓滴不剩。

“谢谢少爷。”

转身放置茶杯,背过她时,书阌悄悄—笑,她的怀疑全写在脸上,她还是单纯,还是没有心机,还是干净得像张白纸。

再转身,他走向她,就着床沿坐下,墨儿下意识地往里面挪挪。

“天晚了,要不要上床睡觉。”

又是这个难题,不过,她的单纯让他卸下心防,书阌明白她没有其他心思。

不置可否,他除下鞋子,缩脚上床。

“又想谈天?”他们总是在床上聊天、在床上说话,这成了他们的习惯。

“嗯,可以吗?如果你还在生气,不勉强。”吐吐舌头,她不晓得自己的问话对不对头。

“为什么会认为我在生气?”他反问。

“因为我不听你的话,硬要跟你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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