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留下来、是被遗弃的那一个,那深深伤害着她,所以她不承认,不肯面对现实,就让项幽凌代为处理所有的事,直到所有后事皆处理完毕,她仍是持续消极的拒绝接受女乃女乃已经离世,永远的离她而去……
“双双!”
听见叫唤,游魂似的楼寄双恍然清醒。
是直到这时候才惊觉到,说了一句出门走走的她,竟然不知不觉间回到她跟女乃女乃仓皇搬离的家,而那个害得她们搬离家园的人就正站在暗旧的楼梯间,让她一见就觉得反胃不适。
不同于她的心情,原先已经打算离开,正在等候电梯的曹宗耀是一脸的惊喜,怎么样也没想到,竟会在他死心要离开的时候,遇上从楼梯间爬上楼来的外甥女。
放任着电梯不理会,曹宗耀连忙迎了上去,直道:“你上哪儿去了呢?我来好几趟了,附近邻居说你们搬家了,怎么这么突然?连说也没说一声,你的行动电话又一直拨不通,真让我担心死了。”
是真的担心吗?
这世上,除了女乃女乃,还有谁会真正的关心她?
现在女乃女乃也走了,丢下她一个,跟着妈妈他们一起……全走了,就剩下她,剩下她一个人……
“舅舅有什么事吗?”冷静的询问,如同她这些天上下班那样的理性。
“呃……其实也没什么,就……就……就想说来看看你跟亲家母,自从姊姊过世之后,你们祖孙俩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支支吾吾,曹宗耀心中有鬼,神色明显心虚。
楼寄双视而不见,生疏有礼的回应道:“谢谢舅舅的关心,我们很好。”
“那个,我来了好几趟了,有个主意一直想跟你还有亲家母商量。”一鼓作气,曹宗耀说了:“不知道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祖孙俩搬来外婆这边跟我们一块儿住?”
这么不合情理的奇怪提议,楼寄双无法不皱起眉来。
“是这样的,这阵子我想了想,你跟亲家母住,两个女人家老的老、小的小,真要有事的话,也没人可以照应,如果你们搬过来,两家人住一块儿就不一样了,最少最少,临时真有什么状况,喊一声就有人支援。”
“不用了。”楼寄双冷淡回绝。“我跟女乃女乃已经很习惯了,以前就算再加个生病的妈妈得照顾,我们也过得很好,所以不劳舅费心。”
面对外甥女的冷淡,曹宗耀感到焦躁不安。
“舅还有事吗?”不想多看他一眼,楼寄双随便找个名目要打发他。“我忘了还有个东西没买……”
“双双。”见她转身要下楼,曹宗耀急切的拉住了她。
肢体上的碰触让楼寄双感到十分的不适,反射性的甩开曹宗耀的抓握。
“舅,有话用说的就好,不要拉我。”她不悦的表示。
“我一时忘了,你从小就不爱人家碰你。”曹宗耀一脸抱歉,一见外甥女耐性全失的神色,也顾不得面子问题,忙道:“双双,舅也不瞒你,还是跟你直说好了。”
丙然!
心中冷笑,楼寄双早觉得舅舅来者不善,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是不可能安什么好心眼的。
“你也知道的,就前阵子地下钱庄讨债的事,我跟你其他几个阿姨都商量过了,她们能帮的都帮了,就连你外婆的房子也拿去跟银行做二次抵押,但是这些钱还不够支付利息啊,看在你妈跟外婆的面子上,你帮帮舅舅,跟你女乃女乃借点钱让舅先应应急,好吗?”
楼寄双看着他,美丽的杏眸里不见任何同情之意,冷道:“就像舅说的,我跟女乃女乃老的老、小的小……舅也知道的,上了年纪的人总是需要多准备点医疗照护费用,我才高中毕业,以后还打算读书升学,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们祖孙俩都是要用钱的年纪,哪有那个能耐帮舅度这个难关?”
“当然可以!”曹宗耀急急忙忙说出他的构想。“你妈死的时候,不是有笔保险金下来?我听你二姨说你拿那笔钱把之前的房贷还了,不是吗?你现在只要再把房子拿去贷款,就是一大笔现金啦!”
迟疑了一下,曹宗耀最后还是决定稍稍提一下他觉得最好的办法。
“其实……这房子也就你跟亲家母两个人住,没有其他人照应,要我说的话,最好搬来外婆这边,两家人一起住有个照应,然后这边就可以直接卖掉,这样转到的现金比贷款还要多。”
恶心!
看着那副贪得无厌的嘴脸,楼寄双只觉得眼前的人真是恶心!
“舅你不用想了,卖房子的事是绝不可能的。”如同心底所感受到的寒意,楼寄双的拒绝也是完全不假辞色。
见外甥女面色难看,曹宗耀连忙自己找台阶下,说道:“我想也是,亲家母一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想想就算了,能说服亲家母贷款帮忙就很不错了。”
“再贷一次款是吗?那么,是谁要缴交每个月的房贷费用?我跟女乃女乃怎么办?如果我们真有什么急用时上哪儿筹钱?是找舅?还是早被榨乾的外婆?还是几位早已经有自己家庭的阿姨们?”不想咄咄这人,但楼寄双心中那口气就是止不住,让她无法不咄咄逼人,甚至连敬语都自动省略掉了。
“你不要太悲观,没有那么倒楣的……”
“没有是吗?”楼寄双无法忍受他的不负责任,质问道:“谁能保证?是舅吗?舅你能保证什么呢?”
“有什么好保证的?你这孩子怎这么激动啊?”曹宗耀抱怨。“不就是要你去跟你女乃女乃开口借点钱来应急,又不是不还。”
“那么请教一下,舅你什么时候真的还过了?”楼寄双没直接吐出来,她都要佩服她自己了!
“……”似乎没料到会被直接问到这个,曹宗耀语塞。
“从我有记忆开始,你上门来借钱的次数有少过吗?”心中的某条界线在崩毁,楼寄双控制不住自己,她细数道:“就连之前用妈妈的寿险理赔还清的那一笔房贷,不也是因为你的关系才负债的?包含以前数不清次数的那些钱,一条条、一笔笔,舅你哪一次有还了?”
被外甥女这样数落,曹宗耀面子挂不住,但为了借到钱,也只能强忍下来,不悦的说道:“都是自己人,有必要计较这么多吗?”
计较?
这人,竟然有脸说她计较?
如此荒谬的事让楼寄双惊愕到无法言语,她无法相信,这世上怎有人能无耻至此!
“我当然知道大姊一直很帮我,我欠她的实在是很多,这些我也是有想过,她现在走了,我要代她好好照顾你的,只是你也知道的,舅最近运势不好……”
楼寄双无言。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实在没见识过这个舅舅有所谓的“运势好”的时候。
“总之呢,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这次真的很紧急,那些地下钱庄跟黑道有关系,实在不是好惹的。”想起数周前被痛打的那一顿,曹宗耀还觉得隐隐作痛。
“在跟地下钱庄借钱之前,不是早就要觉悟到对方的黑道背景?到现在才发现地下钱庄跟黑道有关系,不觉得可笑吗?”楼寄双不客气的问。
曹宗耀对上次被打的记忆犹深,也颅不得长辈的颜面,就算被数落了,也只能先求情道:“欸,舅已经被你外婆跟几个阿姨骂得臭头了,知道错了,你就先帮帮忙,以前的事也先不要提了,先让我过了这一关,以后的事,舅会想办法的。”
“这一关,这一关,为什么你的关总是要别人来过?”楼寄双莫名觉得恼火,很不能理解他怎么能理所当然的有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