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女乃,先别忙着看衣服。”项幽凌失笑。“等会儿弄脏了可就不好了,先吃饭,等吃饱了咱们再一起欣赏,好吗?”
“这倒是、这倒是,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来仔细的看看,这样才对。”楼女乃女乃呵呵直笑着,有些些不好意思的捧着她的新衣服回去放。
将老人家的欢喜全看在眼里,楼寄双暗暗的感到惭愧。
是她的女乃女乃,但他却比她还要用心去哄女乃女乃开心,而她,刚刚不但没有任何感谢之意,还因吃味而对他抱怨,不管怎么想,都只能用恩将仇报形容,她怎么会这么糟糕?
迟疑了好一下,没出声,她默默的挟了块最大块的酱鸭腿到他的碗里。
项幽凌看了她一眼。
“谢谢。”低着头,她细声道谢。
微笑,项幽凌沈静地接受她感谢的心意,品尝那堆带着甜味的鸭腿肉。
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夜,温馨宁静,没人能预想得到即将到来的分离,没有人……
第7章
天亮,没有鸡鸣,顶多是闹钟叫两声,但由于是自律甚严的项幽凌,所以在闹钟真正响起之前的那一刻,秒针才正要进到铃响的范围,嗒的一声,正准备要大鸣大放的闹钟被按掉了。
梳洗、着装,行云流水般的完成种种准备,项幽凌在惯例的时间站定于电梯前等待同行的人出现,但有些反常的,他等了好一下还不见生活态度同样严谨的楼寄双踏出家门。
觉得有异,他上前按了门钤,但等了三分钟也没回应。
再按一次,结果一样,三分钟过去,徒留一阵死寂。
突兀的情况让他无法不起疑,返家拿了楼女乃女乃坚持要他留下、说若是临时有状况时以防万一的备份钥匙,他自行开门入屋……
“女乃女乃?双双?我进来了喔。”慎重起见,他人屋之前还刻意喊了声。
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女乃女乃?”
没敢关上大门,他保持门户的通风,小心的往屋里走去。
“双双?”
客厅、饭厅、甚至厨房都不见人,一再没得到回应的情况下,项幽凌只好往房间的方向前进。
卧室方向的两个房间门都没关,一走近,项幽凌就看见他要找的人全在楼女乃女乃的房间内,年长的那个很安详的平卧在床上,年轻的那个则是蜷缩在房间里用于梳妆的单人座椅上,咬着手指,眼神空洞的直盯着床上的人。
这场面委实诡异,加上楼女乃女乃神情安详却明显不自然的脸色,项幽凌反应极快,第一个动作就是上前去测脉搏……
“双双,什么时候发现的事?”他神色凝重,在他测不到脉搏的那一刻,整个心也跟着沈了下来。
他问的那人恍若未闻,仍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整个人穿着睡衣就缩在那张单人椅上,眼神空洞,维持一个咬着右手指甲的姿势。
“双双!”他低喝一声。
恍若大梦初醒,失焦的美眸凝聚起焦距,她好像看见了他,但又好像没有。
“凌哥,你来啦。”她说。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追问。
“早上时间到了,女乃女乃没叫我起床准备,我觉得奇怪,就发现了。”像小学生背课本那样,她乖乖回答,声音中听不见任何情绪。
项幽凌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但他发现那不是件容易的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明明!明明昨天夜里还一起泡茶聊天,还仔细教你怎么做美味道地口味酱鸭的人,怎料得到,不过才事隔一个夜晚,前一晚还跟着你言笑晏晏的人就不见了。
也许不能说不见,毕竟人还在眼前,但,那种让人措手不及的感觉是,你明明看见了她的存在,但她却再也无法回应你,就犹如不存在那般,这当中的矛盾感,让人一下子很难适应与接受。
沈默的来到她面前,他心神微紊,只能勉强镇定,劝慰道:“女乃女乃神色安详,想来是睡梦中离世的。”
“嗯。”她应了一声,但茫茫然的神情不像听了进去。
在那一瞬间,项幽凌仿佛看见了自己,当年的自己。
对着一片焦黑的废墟,听着律师说着所有事发的经过,整个人只觉得茫茫然的,像是什么也看不见那样……
即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回忆过往,仍是叫人感到不适,他知道她的感受,真的。
那种天地遽变、彷佛失去一切的感觉,他懂,他真的懂。
伸手,他轻轻抓下她啃咬中的右手,连同她的左手,一起包覆起……
她看着他,在他握执她双手的那时候。
空的,虽然看着他,但那双眸中并无映入他的身形,就像只没有灵魂的洋女圭女圭……看着这样的她,项幽凌的心微微拧痛起来……
“双双,我知道你不好受。”他开了口,声音轻轻的,好似怕稍大一点的声量会把她震碎那般,轻声安慰道:“但女乃女乃走得很平静,没受到什么痛苦,这其实是很难得的事。”
“嗯。”她同样应了一声,声音也是轻轻的,甚至有几分飘飘的,彷佛没看见他难得词穷的困扰模样。
项幽凌知道她肯定是不好受,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消化眼前的冲击,更遑论是与女乃女乃关系如此亲近的她呢?
明快果决,项幽凌在五秒钟的沈默之后,很直接的放弃他所不擅长的安慰……
“没事的,有我。”他务实的给予承诺,那才是他所擅长的事。
她看着他,眼神仍是空空洞洞,欠缺着生命力。
项幽凌几乎没有考虑,便将她轻带入怀中——
“没事的,双双,没事的。”他说。
她听见他说的话了,但她无法子以回应,因为她无法思考,从事件发现的开始,她就整个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听着他沈稳的心跳声,她整个人几乎放空了,然后,她看见他的忧虑,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样的担心。
担心?
不要担心她呀,她没事的,因为没什么事发生……对!没什么事发生才对!
误会一场,其实是误会一场,只是有些事情弄错而已。
没有人离开,没有人,只是她弄错了……
“双双!你上哪儿去?”项幽凌唤住她,没料到他分神拨个电话,通知吴良找人来处理后事的时候,她会突然有所行动。
游魂一样的楼寄双听话的停了下来,有问有答的回道:“凌哥,我去换衣服,上班要迟到了。”
接下来并不等他说什么,她飘也似的回自己房间更衣。
见状,项幽凌不需要思考都知道她不对劲,很不对劲。
上班?这种时候,她竟然想的是上班的事?
“老大?老大?”电话那头的人殷切呼唤,还在等候指示。
项幽凌闭了闭眼,作了个深呼吸——
事有轻重缓急,事有轻重缓急……
稳下心神,成功压抑下追上去关切的心情,再睁开眼,他明确、果决的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下了一连串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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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没有经过专业的医学训练,明眼人也能发现楼寄双消极与逃避的心态。
对于楼女乃女乃的丧葬事宜,她一概不插手干预,就放任着项幽凌去进行,至于她自己,就像个局外人那样,退得远远、远远的,好像她没经手,就可以不用接受女乃女乃已经去世的现实。
表面上看起来,她一切如常。
如常上下班、如常安静的做着分内的工作,逃避的心态让她完全不去碰触丧葬事宜这一块,乍看问题好像不是很大。
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不同于母亲的久病,让她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女乃女乃的离世是如此的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她的情感无法接受这突来的现实,没办法消化冲击的结果,她拒绝接受那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