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曹宗耀不以为然。“什么叫别人?都是一家人,是自己人,所以在有困难的时候,才更应该要互相帮忙。”
“帮忙?”楼寄双怒得脑门一阵的晕,眼前都快发黑了。
累积多年的怨恨、长期受这种血缘暴力的压榨,在今天,彻底的、一次性的完全爆发……
“那么为什么不见舅帮帮我们呢?你为什么不能行行好,不要制造那么多问题,不要麻烦大家,不要让大家去分担你弄出来的债务?”拳头握得死紧,她只觉得恨。
“妈妈病得那么厉害,痛到都抽筋的时候,还要计量着家里生活费够不够用,是不是够支付房贷,那钱是我们欠的吗?”她恨声的问。
“不是!”掷地有声,在曹宗耀的哑口无言中,她代为回答:“是你!是你连哄带骗,又一次利用妈妈的好心,让她跟银行借钱给你做生意用的,但你有负起责任吗?”
又一次的质问,也又一次的在曹宗耀的哑口无言中代为回道:“没有!你从没有一次负起责任!甚至就连妈妈病得那么重了,你也从没良心发现,从没想过要接手你欠下的债务,你连一个做弟弟基本该有的关心探问都很少,就让她一个癌末病人操心烦忧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她恨,她是真的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
“现在,你还打着如意算盘,想要我们再把房子拿出去抵押借钱?”眼前昏黑成一片,脚下虚浮,但也止不住她想破口大骂的冲动。“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你可以失去做人的人格?没有廉耻心到这种地步?”
伸手想抓点什么,因为她站不住,突来的月兑力感让她整个人像个破布女圭女圭那样,虚软的往楼梯的方向倒了下去……
“没事。”有人稳稳的接住了她。
那声音、那气息,是她熟识的。
就连那怀抱、那承诺,也是这几日里让人熟悉的。
这几天,每次当她觉得自己好像迷路了,因为不知该何去何从而感到心慌意乱的时候,他总是会环抱住她,提供她温暖,一次又一次的跟她说没事,没事了,一切都有他……
“凌哥……”她虚软的轻唤了一声,意识有些涣散,已然找不出一丝一毫方才骂人的力气。
从一开始,项幽凌就不放心,所以当她说要出门走走,他其实一直远远尾随在后,就怕她有什么意外发生。
他很庆幸自己跟着来了,丝毫不愿去想像,若是他没跟来,眼前的情况,她一个人将会如何……
“没事的,这里有我。”稳稳的抱着她,项幽凌简单扼要的说出重点。
有他在,这认知让她松了一口气。
安心地直接放弃挣扎,就此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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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休假日,奉命送笔记型电脑跟近日急着要审核的公文到医院来的吴良是饱受惊吓的。
他先是看看病床上的人,再看看一旁操作笔记型电脑、把握时间处理公事的项幽凌。
然后,他又看了看病床上的人,接着又是看向一旁运指如飞的项幽凌……
“有什么问题?”眼睛盯着萤幕,那个核对公文的人准确无误的问。
吴良很难表明,这时浮现在他心中的问题。
因为太多太多了,多到他不知该从哪一个问起……
“老大,我们这趟来台湾的任务有两个,除了执行夏老的遗嘱之外,关于投顾公司的整合,好像只是阶段性的工作,等祺少物色到合适的经营者就可以功成身退。”最后,他挑了一个最保守的路线开始。
项幽凌知他说话爱拐个弯子,耐着性子等下文。
如他所料,吴良确实是接着说了:“但我听祺少说你自愿留下来坐镇,管理亚洲地区这边的产业。”
“商祺跟你说这事了吗?”项幽凌想想也正好,说道:“我原本也打算这两天跟你提,如果你不乐意留在台湾,我会让商祺调你回去,不会勉强你跟着我一块儿留下来。”
“我是无所谓。”耸耸肩,吴良显得无所谓。“男儿志在四方,台湾这边的生活机能好,既热闹又方便,女孩子也漂亮,你也知道我爸妈一直希望我娶个东方女孩子,在这边,我达成他们愿望的可能性比较大。”
所以问题是?
项幽凌等着。
吴良没出声,只是再一次的,很忍不住地看了看沈睡中的人儿,接着又看了看从大学就认识、一起工作至今的项幽凌。
最后……略显古怪的目光锁定在这两人之间,一直处在紧握状态的两人之手。
先前他总觉得老大“罩”小妹的“罩”法,似乎是有些些的罩过了头,很是超出任务的范围。
但他总以为,大概是两人性情太相似,所以老大真把小妹当妹妹一样在照顾。
可现在看看……
这应该不是他多心吧?
要再加上临时决定留在台湾这件事,总的来说,是不是太古怪了些?
视线就这么胶着在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上,太多的问题浮现心头,吴良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
项幽凌神色自若,见他不开口也没打算催促,单手操作着滑鼠,拉到下个页面继续看他的文件。
“老大,小妹她……嗯……”
“没事。”误以为吴良要问她的情况,项幽凌很直觉的回答:“她这阵子胃口不好,一直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体力透支才昏了过去,医生说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虽然省略了某些部分,但这确实也是实情。
“我不是问这个。”吴良也很老实的回答。
项幽凌等着他。
“老大,你跟小妹……小妹她……”吴良试着想开口,问他们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真到要开口时,才发现那好难。
从头到尾,项幽凌表现的态度就是这么光明磊落加镇定,相形之下……特别是回头想想,这个才十八岁的小女生也才刚刚历经丧亲之痛,还是近日内的第二起,一般人给予多点关怀也是正常的事。
吴良这时要有过多的联想,倒似乎显得他轻浮又无趣了,这让他怎么把问题问出口?
也许……这般不嫌麻烦的握着她的手,真的只是为了让她心里头踏实,让她好入睡?
“没什么。”舌尖一咬,吴良把话转了回来,道:“我是想说,要是小妹像一般的女孩子大哭特哭,直接崩溃一场,那还让人放心一点,像她这种表面不动声色,却将压力藏着、自己暗伤在心里的人,久了,其实很容易出问题的。”
“她不会的。”项幽凌否决他的说法。
交握中的大掌不自觉的微微出力,紧握住手中偏小的小手,笃定道:“你要相信她,她不是没抗压性的人,她只是需要时间来沈淀这一次的打击,当她明白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的时候,一切都会没事的。”
“也是。”吴良转念想想,承认道:“十八岁,说起来,她也还只是个大点的孩子而已……啊!啊!我还约了人,老大,这里交给你,我先走一步。”
及时想起还有事,吴良赶紧告辞,项幽凌也没留他,谢谢他临时加班帮忙带东西过来之后,就任他离开。
房里剩下两人,项幽凌单手操作着滑鼠,貌似办公,但突然地……
“你不是一个人,知道吗?”他开了口,好像对着电脑萤幕说话那般。
无声,除了电脑的细微运转声,房里寂静无声。
“女乃女乃的事我很遗憾。”他又说,平淡、冷静的再次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比谁都伤心,但我这阵子什么都没说,是因为我不想给予空洞的口头安慰,说一些『时间会冲淡一切』之类的废话来增加你无谓的精神负担,也是因为,我以为你终究能够体会到,你并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