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罗川德已经尽力了。“从你们坐上救护车离开后,这位纪女士带着千金在会场闹事,硬是要知道宁宁在哪间医院,为了让今天的开幕展能顺利进行下去,我只能带她们过来了。”
“你这个经纪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纪龄芳反驳。“我这么久没看见心爱的侄女,尤其又眼睁睁的看着她昏过去,我当然会担心啊!”
心爱的侄女?心、爱、的?!
躲在凌兆纬身后的纪燕宁小小的抖了一下,因为这个形容词。
“你只是一个经纪人,怎么可以阻挡我们见表姊啊?我们是她的亲人耶。”吴乃恩与母亲同一阵线的帮腔,以壮气势。
罗川德懒得理会她们母女,只对凌兆纬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宁宁好不好,既然她没事,那我回会场去了。”
罗川德对着好友身后、露出一脸抱歉的纪燕宁点点头,打完了招呼后,对身旁的母女档视而不见,径自走人。
“啧,什么态度啊,只是一个经纪人,也敢这么拿乔?”纪龄芳对着开了又合的大门轻啐了一口。
“凌大哥,你怎么会找这种人当你的经纪人啊?”吴乃恩攀亲带故,装熟的埋怨了起来。
“很不凑巧,因为妳说的『这种人』,正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凌兆纬很客气有礼的回应她的问题。
吴乃恩一窒,没想到会踢到一块铁板。
“哎哎,兆纬啊,原来你是那么有名的画家啊?”纪龄芳笑咪咪的为女儿缓颊。“之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呢?”
“都是虚名。”凌兆纬谦虚道。“更何况,六年前我在纽约才刚起步不久,就算说了,在台湾也没人知道。”
“呵呵呵,你真是谦虚呢。”他温雅斯文的样子很对纪龄芳的味,让她直笑道。“真是刚好,乃恩她也是学美术的,老师们都夸她有天分呢,我今天逛了你的画展,看了那些画的标价,才知道你们画家那么好赚,要是有机会的话,你提拔提拔她嘛。”
“那有什么问题,我很乐意。”凌兆纬也笑咪咪的。“不过我一向只负责作画,其他买卖交易的事全是川德帮我处理的,他很擅长包装行销,我跟卡肯·莫有今天的名气,全都是他的功劳。”
“真的吗?好厉害的人喔。”吴乃恩眼冒星星。
“既然你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大家都是自己人,有机会你帮乃恩介绍介绍嘛。”纪龄芳打蛇随棍上,只当女儿麻雀变凤凰有望了。
“妳们也认识啊,川德就是我的经纪人,刚刚带妳们来的就是他。”儒雅的俊颜满是无辜,还很引以为荣的介绍道。“别看他那样,他可是曼哈顿最有势力的画商,在整个画坛的交易市场里算是很有分量的一位,只要他说不好的作品或是画家,就不可能在这一行中混下去了。”
也就是说,她们母女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
纪龄芳跟女儿对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很想挽救,但当事人不在,也无从救起,再者,要补救也不能急在一时……
“呃……那个……燕宁好吗?”要找话题的纪龄芳总算想起来意。
“不碍事,医生说她中暑,加上卡肯的追求让她不知道怎么拒绝,太紧张所以引起胃痉挛,刚刚打过针,现在不碍事了。”
“卡肯·莫在追求表姊?!”吴乃恩让这个八卦消息震得头晕目眩。
“是啊,宁宁可是很抢手的,但是她太善良了,才会因为不知道怎么拒绝而闹到胃痉挛。”
听他不打草稿的通篇谎言,纪燕宁只能表情无措的躲在他的背后。
什么跟什么啊?
才不是那么回事呢!
脸红红的,因为他胡吹瞎扯,但心里又甜得直冒泡,只因为他挡在她身前,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只要她有需要,他必然挺身而出,为她挡下所有的风雨与不愉快!
他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所有的关心与疼爱,而现在,就在刚刚之前,他还说……他说……他为她吃醋呢!
粉颊艳红着,躲在他身后的她慢了好几拍,直到这时,才因为他刚刚的告白而感动,一整颗心都甜滋滋的。
只是现实这边……
“真是的,胃会出毛病,一定是当年留下的后遗症,没有好好调养的关系。”纪龄芳逮到话题,教训道。“不是大姑姑要说,但是你一个大男人,要照顾这种慢性病的病人,总是使不上力。”
“是啊,如果凌大哥当年没把表姊带走,妈妈跟二姨、三姨就可以帮忙照顾。”吴乃恩补充道,很认真的想表现出懂事跟体贴的样子。
不好做得太难看,凌兆纬只能含蓄的提醒她们事实。“我也觉得不妥,当年我也是要交回监护权的,但是没办法,我等了半个月,三个姑姑始终没人出面接手,川德在美国那边又一直催我回去,最后实在没办法再等了,我只好带着燕宁回美国去了。”
事实是,当年她们纪家三姊妹,一听到侄女继承的钱全交给了信托基金,拿到监护权后不但动不到半毛钱,还得自己出钱养她,之后就没人再提接手监护权的事,让他毫无阻碍的带着燕宁离开。
“哎哟,过去的事就算了,幸好现在你们回来啦,以后我会好好照顾燕宁的……我看,你们回台湾来住吧,台湾很方便的。”纪龄芳很努力想拉近跟侄女的距离。
“不用了……”
“怎么会不用呢?一家人嘛,住近一点比较好照应,是担心学校的问题吗?”纪龄芳推测他拒绝的可能性,抢先一步说道。“台湾现在学校很多,求学也很方便,就让燕宁转回台湾读书嘛。”
“宁宁没读大学,没有学校的问题。”
“哎哟,兆纬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以为逮住了机会,纪龄芳理所当然的教训。“怎么可以不让宁宁读大学呢?我知道在美国读书学费很贵……话说回来,当初要不是你弄了一个那么难搞的信托基金,燕宁根本不愁读大学的钱,不过你也不可以为了省钱,就耽误她,竟然不让她……”
“不是那样的!”一直受着凌兆纬的保护,躲在他身后当安静病人的纪燕宁主动开口。
手中微微施力,要他放心,再借着他的扶持坐起。
如果可以,纪燕宁很不想跟这些“亲人”说话,但这个话题她不能回避,她不能!
对她来说,她可以受尽委屈,却不能任由这些人曲解凌兆纬。
在他为她撑起一片天、为了她做了这么多之后,她就算无力为他做点什么,至少,绝不能让这些“亲人”伤害他,即使是言语的中伤也不行。
所以她选择面对!
“大姑姑妳误会了。”中气不足,但她一脸认真的说道。“哥哥他很鼓励我读书,钱绝对不是问题,是我自己不想读的,与其花时间得到那个学位,我比较喜欢待在家中画图、打扫、帮哥哥煮饭。”
“燕宁啊,妳怎么那么傻?女孩子家,有个学历,有个文凭,工作比较好找,也比较容易找对象啊。”纪龄芳月兑口而出。
“姑姑,”她开口,慎而重之的说道。“我不缺钱,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多么……多么气死人的一句话啊!
因为家里缺钱,搞得她只能上夜大、白天还得打工贴补生活费的吴乃恩,真要让这句话给气得牙痒痒。
“哥哥帮我设立的那个信托基金,每个月的零用钱,不要说是支付学费了,我连工作也不用找,就可以轻轻松松的过日子,那么,我为什么要花时间去得到一个我不需要的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