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该走了!”
“去哪儿?”跟他这个“耸色仔”出门大丢脸了。
他径自走到门口。“去探望表姑妈!”发现她没跟上来,回头望才接收到两道鄙夷的目光。
“我不会跟你出门的。”她很坚决。
“除非你换掉这件土里士气的衣服。”不顾他的自尊,她直接批评。
他伸出双手,低头环视自身的衣着。“你不是很喜欢男人穿这样的吗?”难道她母亲说错了。
“谁喜欢?”一定是妈告诉他的。
他冷着脸孔,不能否认的,虽然他投错所好,可是对于她的以貌取人,他就是不能苟同,兀自将她从沙发上强行拉起,搂着她的腰肢,贴她极近,几乎是面对面不到咫尺。很酷地说:“男人重要的是这里。”他的手指戳着自己的左胸口。“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表妹!”语气中含着愠意。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拉出门了。
***
途中,她以沉默抗议,一度还想故意开车去撞路旁的电线杆,最好将他撞昏了,再把他丢出车外,来个肇事逃逸,摆月兑人质的命运。
“我在台湾的事情早点办完,便会早点回大陆的,这样想,你的心情可能会好一些吧。”他的手支在车窗上,窗外的风,吹乱了他的发,眼睛望向无际的穹苍。
也对,反正长痛不如短痛,陪他看过什么表姑妈后,他应该就会液回大陆了。
想到不久,她便可恢复清静的日子,心情顿时轻松起来,不必再憋一气不说话了。
“你表姑妈的家到底在哪儿?”
罢才是跟他斗气不说话,所以没办法开口问他,开车开了老半天都只是在市区里绕。
“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他瞄她一眼,嘴角有笑。
她挑着眉,斜睨过去,下巴抬得老高,一脸傲气。
避星野自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是地址吧。
“在什么路?你直接告诉我吧!”她准备要速战速决,早点甩掉他。
“好像是“新生路”吧!你知道在哪儿吗?”他本来要逐字念出地址给她听,但被她一催,便只说出路名。
“哎哟!”她有点不耐烦了。“你不识字啊!看清楚一点是新生“南”路?还是新生“北”路?”草包就是草包,一定没读什么书,脑袋空空的大草包一个,空有俊挺的外貌,一样是可悲。
被她嘲骂,他并不以为意,而且瞪大眼睛看得很仔细。“就只是“新生路”而已,没有什么南啊北的。”
她气结了。“喂,“馒头”先生!”她记得那个“木瓜妹”是这样叫他的,只差在她的语气没那么酥软罢了。“我想你长这么大可能都没出过远门,也没去过大都市吧!”她最喜欢讽刺他的无知,这方法能抵销他带给她的怒气。
避星野蹙着眉反问:“这个跟路名有关系吗?”
“当然有。”她得意了,教训他这乡巴佬成了她近日来最令人振奋的一件事。
“咱们台北市是个大都市,它占地广大,所以道路通常很长,为了标明该路位于城市的方位,所以会在路名上加个“东西南北”便于辨别,懂、了、吧!”她最后那三个字几乎是用吼的。
“喔——原来是这样,”他好像豁然开朗。“可是我表姑妈的家不在台北。”
“啊?”她抢过纸条,地址上前三个字写着“台东市”。
害她白费唇舌跟他扯了那么多,全是废话。“你干么不早点讲——”
他又露出无辜的表情。“你只问我在什么路而已啊?”
“我不问,你就不会念呀,笨蛋!”她绝不承认有错。
车内的空气有点剑拔弩张,火药味甚重。
他突然安静下来,斜斜地瞅着她。“你从来没说过“对不起”三个字吧?”
她没说话,因为被说中了。
坐在一旁的管星野,喜欢从旁静静地凝视她的侧脸,安逸悠闲地像个旁观者,欣赏怒躁之下的她,眉心纠结,双目因怒意而发亮,双唇微翘,那些与流苏如出一辙的精致五官,他极为熟悉,然而生气奔放的表情,却是他从来没见识过的。
“你太高傲了,难怪男朋友会移情别恋,小红实在要比你温柔千百倍呢!”他裁判似地仲裁她的缺点。
“不准再提那件事!”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避星野也被她震住了,没再多说什么,侧开脸去,再度盯着车窗外的景致。留点时间让她反省吧。他心里这么想着。
怒不可抑的黎芝缦横过手去,一把将管星野捏在手上的纸条夺过去,迅速地看了一下地址,方向盘打个大转弯驶离台北的道路。
避星野垂下眼睑,手掌支着下颌,斜斜地望着那一张赌气的脸庞。
她又不跟他说话了,教他心痛且心急如焚。
芝缦啊,你知道吗?我每多拖一个和你相处的日子,心里就万分歉疚对不起老哥。因为我的私心,因为我舍不得再次将你让出去,我没那么伟大了。
第六章
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子,她实在又疲又累,却倔强地不肯说半个字。
倒是管星野问了她几次。“换我开车,你休息一下吧!”
明明累得眼酸手也酸的黎芝缦,仍旧不吭不响,用倔强支撑体力。
抵达表姑妈家的时候,找了个空地停妥车子,径将她的座椅往后一压,身体呈平躺状想睡觉了。
“你不跟我过去?”他的上半身靠过去,瞅住黎芝缦紧闭的双眼。
她侧身向窗,装作没听见,存心不理会他。
“那我也不进去了,要睡大家一起睡!”索性他也学她按下座椅往后一躺,反正他也坐车坐得挺累的。
黎芝缦霍地翻身而起,朝他怒斥。“谁跟你一起睡!”这个人讲话口没遮拦的,好在旁边没有闲杂人等,否则岂不坏了她的名节。
避星野偏过身去,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的盛怒红颜,恍若娇艳带刺的玫瑰。“我不激你,你是不会跟我说话的,是吧?”脸上的诡谲笑容说明了他的用心良苦。
原来在耍她,太过分了!气得她火眼高涨,说不出话来堵他,一古脑儿又想躺回去,却被管星野的手臂捞住肩,躺进他的臂弯里去了。
“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进去吧,好表妹!”
大概是她胡思乱想,把脑于给想坏掉了,怎地老觉得他对她讲话的语气有点暧味,像在求婚似的。
避星野说得很诚恳,看着那双像星子般闪闪发亮的眼眸,她居然无法说出“不”字。
走出车外,两人一前一后,她故意不跟他并肩同行。
他停下来按门铃时,她也停在数步之外,甚至不抬头看他。
棒了一会儿,门内听到脚步声逼近,有人过来开门了,他突然回头说一句。“那个男人配不上你!”
她抬起头来,他已转过身去,和前来应门的老先生互相拥抱,老先生笑出满脸的皱纹,嘴里嘟囔着说什么话,口音很浓,她听不懂的。
避星野拍拍老人家的肩膀,用同样的口音回答他,老人家再度抱着他不放,像见到了自己儿子似的。
她的心里却惦着刚才管星野回头说的那句话,他是说杜离配不上她吗?他何以会发出此言,两人从一见面,他就找各种机会嘲弄她的被遗弃,这时竟又无端地冒出一句听似真诚的评价来安慰她,不会稍嫌太慢了吗?
这趟台东之行,她只当是应母亲之请,送佛送上西,好人做到底。等探看过他的表姑妈之后,大家就saygoodbye了,大家各扫门前雪,谁也烦不到谁。
她无言地尾随在管星野县后,走进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