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蕊虽然还想说话,但水步摇拿起书本挡在两人之间表明了不想多说,她只好领命去请王上过来。
待孟安蕊走远,水步摇才放下书本,露出柳眉倒竖的怒颜。
“这个混蛋,竟然真的把天海给赶走了。”
哼!
她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绝对会力争到底!
“‘你’要怎么说?”
“你。”
“‘混蛋’呢?”
“混蛋。”
“你混蛋!”
“……嗯。”
“等等,‘大’呢?”
“大。”
“还有‘这个’二字。”
“这个。”
“你这个大混蛋!”
“嗯!”
四道视线同时瞥向忍俊不禁的孟安蕊。
“对不住,奴婢失态了。”她连忙整了整面色,恭敬地伏身致歉,同时又说:“巫女大人的发音真是标准。”
“谢谢。”水布摇甜甜一笑,不客气的收下赞美,转而看向巴图时,嘴角立刻往下拉。
不消多想,她故意要巴图来看她学南蛮语,是要乘机骂他。
喝着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巴图的面容,使他整个人像隔着一层纱般高深莫测,只有那双闪烁着光芒的黑眸隐约透露出他掩藏极好的心绪。
哼,她以为用南蛮语骂他,他便会答应让天海过来?想得美!
即便不断告诉自己她不是真的玄翠,他仍无法放任天海在她身边出现。那日瞧见他们谈笑愉悦的景象,已经令他怒火中烧,在他眼里天海犹如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当然是能把天海调离多远就多远。
不过也真亏这女人能想到这种方法,确实有趣。
黑眸一转,唇畔挂着几不可查的笑痕,巴图继续喝着茶。
王上……似乎笑了。跟在巴图身边几乎一辈子的孟安蕊对主子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动,都能轻易的察觉。
难道是因为这个跟前任巫女一点也不像的女人?
孟安蕊忍不住多看了水步摇几眼。
连巴图自己也没发觉唇角的笑,瞅着杯中茶的眼神多了几份兴味,好似杯里大有玄机。
倒是水步摇的怒气有节节高升的趋势。
见他对她的辱骂不痛不痒的模样,连她狠瞪的眼神都不能激怒他半分,她恨得牙痒痒,差点扑上去咬他一口。
“‘把天海还给我’这句话又该怎么说?”维持着僵硬的微笑,她又问。
听闻,孟安蕊悄悄地看了巴图一眼,知道这句话听在王上耳里绝对是禁语。
“我派骠骑将军去教场阅兵。”未料,巴图脸色没变,简洁地回答。
口吻称得上平淡,但只有他才知道她的话轻易挑起自己的怒气,这才对她提起的兴趣烟消云散,徒留一肚子酸味。
早知道他们会相处得如此融洽,当初就该狠下心拒绝她把天海放出来的要求。
越想思绪越是纷乱,他举杯喝茶的动作也没停,一杯接着一杯灌进嘴里。
他是拿茶代酒喝嘛?水步摇暗忖。
“教场?”是那个教场吗?
“短时间内将会由孟安蕊来照顾你的起居生活。”她的疑问被巴图视而不见地忽略。
“阅兵的意思就是要打仗了?”眉头蹙起,水步摇也不是那么好敷衍的,继续追问。
他的眉心微皱,很快又抚平。
“今日是要我来听你公然侮辱我的?”他扬手一挥,摒退了孟安蕊。
“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水步摇白了他一眼。
巴图双手抱胸,一副没得谈的表情。
“为什么不行?”层层被无视,水步摇火了。
瞧他那张高傲面具,想也知道就算她费尽唇舌也换不回他一个字的,那么她至少要个不能说的原因。
若说南蛮和哪一国有冲突的话,想破了脑袋也只有中原。
两国的关系也始终紧张,皇上才要派孙仪公主前来和亲,看能不能借此让两国“相敬如兵”的情况化解。
不过……他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虽然中原这方并不诚实,换了一个不是公主的女人来代替,但她自认一点也不输给孙仪公主。
要知道在长安京,他们艳府水家的名声可是强压过皇室。
“没有为什么。”巴图果然拒绝回答,很多事情不是她需要知道的。
水步摇不着痕迹的打量那张面无表情的俊颜,想从中搜寻任何一点线索,好了解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可惜那张波澜不兴的面容像上了一层蜡,五官维持在同样的位置丝毫没有变动。
敝了,婚宴那夜他明明火气很大的对着她吼,可自那之后,他越来越冷静,相对的她却越来越上火。
“该不会是水土不服病了吧……”白玉般的小手扶上粉额探了探温度,怀疑自己是病了才会有这种改变。
“病了?”听见她的低喃,黑眸扫了过来,巴图的语气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下人们也不知道是如何办事的,一屋子的奴仆伺候一个人也能让她生病?
“有吗?”她并没有感到任何一点不舒服,只是觉得自己变得怪怪的。
不是她说自己水土不服病了,他才会问的吗?
巴图懒得跟她多说,厚实温热的掌心直接按上粉额,掌下的温度正常,那张白皙小脸也透着苹果般的红润,她整个人看起再健康不过。
“哪不舒服?”听见她喊不舒服,他忍不住再三确认。
水步摇一怔。
他是在关心她?这个老对她没好气的男人?
心中某一块隐隐震动着,盈盈水眸直盯着他,好半响回答不出一个字。
“我在问你。”发傻了?
“大概是脑袋吧。”否则怎么会盯着他说不出话,只是想停驻这片刻……他对她好的片刻。
“头疼?”巴图误会她的意思。
她摇摇头。
“我觉得病了的是你。”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欢心她,往后退了几步。
是啊!他怎么会担忧她?
不!他不是担心她,只是……只是她终究是中原皇帝的女儿,不能让她出任何差池,要不然引起两国间的问题可就麻烦了。
连在心里都不愿承认担心她,巴图只觉得自己被她耍着玩,忍者驳斥的冲动,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可不像她只是闲着翻翻书,四处逛逛就行。
况且留在这里的面对她,每每面对那张他日思夜梦的清丽面容,“冷静”这两个字就像奢侈品一般,轻易离他远去。
所以,他总是小心克制自己不要太常见她,就是见了,也不能眷恋太久。
眷恋?对她吗?
“等等。”水步摇开口唤道。
一不小心又陷入迷惘中,因她的叫唤才从思绪中抽离,巴图的脚步顿了顿,经过一番挣扎才回过头。
只见水布摇又倒在地板上发懒,手指缠绕着绸缎般丝滑的长发,慵懒的眼神,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诱人的媚态,只是她似乎一点自觉也没有。
深邃的眼一黯,火光随即被强烈的意志力给压下。
“起来。”她这是在干什么?
“不要。”水步摇拒绝的很干脆。
“哪个公主同你这般散漫,动不动就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诱人?
“我现在是巫女。”她说出气死人的辩解。
“我说,起来!”此话大有别再让他说第二次的意味。
“不——”相似的对话和结果在她脑中浮现,水步摇猛地退离他远远地,见他一手抓空,好不得意的笑道:“哈!抓不到吧!”
剑眉高高挑起,巴图脸上神情莫测高深。
糟糕!
当水步摇惊觉情况不对的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情势仿佛回到那日他将她由栏杆上拎下,只是这次她是被重重的压在地上,如猎豹般姿态优雅而健壮的男人就悬宕在她上方,跋扈张狂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