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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卫扣情 第10页

作者:望舒

“傻丫头,你应该明白,无论如何,我从来没认为你不好。”冷青冥温沉道。“再聪明的人,也有瞧不见的死角。”

她轻喟。“从小到大,我听过许多人赞我聪明,可在我看来,真正聪明的人是冷哥哥,只是冷哥哥不在人前显露罢了。”

“我不是聪明,是关于你的事,我总比别人更经心些。”

西门凛霜微微收紧环在他颈间的臂,在心底的叹息加深了--这涨满的感动,她得拴牢呀,不能泄漏、不能回应,即使是丁点。

就在这时,她觉到颊边落了一片凉。

“下雪了。”冷青冥停下脚步。

“是么?”她仰望夜穹,哺哺着。“下雪了,真是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初雪。”

西门凛霜没有应声,只是静静瞅着漫空轻飘的雪花,因为镀了月华而发出粼粼银光。天地仿佛陷人静止,雪落是唯一的舞动。

“冬天到了。”他低声轻道。

“是啊,冬天到了。”她笑了,像在唇畔缀了朵霜花,绝美却寒凉。

“你冷不冷?”

她的颊重新贴上他的肩背。“咱们在一块儿,怎么会冷?”

冬天到了--这将是她生命里最暖和的冬天,同时,也是最短暂的。

她知道。

第四章

春花烂漫在林野间燃放一片红,叶影碎在马蹄达达下,绿了满地。

饼了前面这山头,就到南阳了,之后,再沿河东去,便是传言中的江南美地;想到这里,西门凛霜不禁轻抽了鞭,催促坐骑加紧前奔。

正当她即将进人山路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喊--“姑娘、姑娘!危险呐!快停下来、快停下来!”

猛然听到有人出言阻拦,西门凛霜不由得眉心微拧;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勒转马头,踅了回去。

那是个瘦小男子,但见他兀自喘着大气,碎碎叨念:“呼!好险!好险我赶上了!好险我赶上了!”

“小扮,这山里有什么古怪么?”

她直接问了。

“唉!想必姑娘是头一回过白虎岗吧?”

他重重叹了口气,表情坍塌成苦状。“来来往往的人都晓得,这岗上有大虫,已经咬死好多人啦!没人敢打虎,大伙儿只得相约每天巳时、申时结伴过岗,万一大虫出来,也好有个照应么!”

“原来是这样。”

西门凛霜微微颔首,笑颜向他绽了。“小扮真好心,会在这儿警告过路人。”

“没有、没有!”

脑袋和双手同时使劲儿摇着。“我是……我是……那家旅店的伙计,所以……嘿嘿……”

指头往左边一伸,他臊红着脸干笑。

“既赚阳间银两、又添阴间功德,小扮这么做,是两全其美呐!”翻身下马,她继续道。“申时已过,今儿个我是过不了岗了,还请小扮带路吧。”

“啊?”

他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答得这么干脆,平常出来拦人,每每被行客指着鼻子骂小人咧……“怎么,贵店客满了么?”见他怔愣,于是问了句,笑意始终不离檀口。

“没!没!”他搔搔头,咧嘴回了个笑。“我、我这就为姑娘领路。”

临要举步,他又忍不住回头向那姑娘脸觑了眼,心头舒畅极了--女人,他见得多了,要不就粗声粗气男人婆,要不就细声细气美娇娥,像她这般飒爽又不失温雅的姑娘,他可是生平头一遭碰着呀!

白虎岗下,就这么间旅店,人了夜,店内气氛更是热络。店里许多是经常往来白虎岗的常客,不仅和店内掌柜、小二相熟,彼此也多半认识。

“嗳,小泵娘,你过来和咱们一块儿吃饭吧!”

“就是么!一个人坐在那里,岂不寂寞死了?来来来,坐我旁边!”

其中一位少妇豪气地向她招手。

“辜大娘不会吞了你的。”

他们将几张小桌并成大桌,围坐四边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霎时间,几十只眼睛全朝她这儿盯来。

啧啧,盛情难却呀!西门凛霜含笑点了点头,当下移步过去。

“小泵娘一个人走,不怕险么?”辜大娘侧过头来,直瞅着她。

“她是回生堂的人,怕什么!”有人抢在西门凛霜前头说话。“你没瞧见,小泵娘腰间系了回生堂的挂牌?只要是人,总有伤病的时候,就算是皇帝老儿,也没胆开罪遍布大江南北的回生堂呐!”

“大叔,真是好眼力!”

这趟出门,她不方便用“西门凛”的身份,女子独行又怕招惹是非,于是她把东方昭借予的“回生堂”牌号系在腰间,当作护身符。“嗟!什么好眼力?分明是色胆包天!”辜大娘斜眼飞睇那汉子,撇嘴啐道。“贼眼一双,哪儿不好瞧去,就去瞄人家小泵娘的腰?我呸!”

“难不成,你要盛老三瞧你这水桶腰,辜……‘姥姥’?”

突地爆出这么一句,引得众人一阵哄堂笑。

奔大娘听了这话,倒没动怒,只是朝发话之人既狠且媚地瞪了眼;坐在其中的西门凛霜忍不住苞着笑开了表情。

“说起这回生堂啊,真是厉害呐!”盛老三塞了块肉,边嚼边说。“听说,回生堂的创始老祖宗叫做东方耀,原本应该继承阳谷东方家的,可他有他的志气,想要行医救人,后来他离开阳谷,创办了回生堂。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大……”

以“回生堂”起了话头,众人自然谈论到阳谷东方家,以及与阳谷东方家南北并称的西门家,为这顿饭局平添不少江湖味儿。

“喂喂!等等等!”大伙儿话兴正热,辜大娘突然双臂一张,娇声喊停。“你们这群又蠢又笨的男人,简直比麻雀还嗓!小泵娘是回生堂的人,你们在这里吱吱喳喳个什么劲儿,不怕丢人呐?”

这下子,几十只眼睛又集中到她这儿了。西门凛霜一一回睇,态度坦然,秀眉飞挑,轻笑道:“这样挺好的,我喜欢听大伙儿说。”

“小泵娘的性子,可真沉静啊!”

沉静?她压根儿没想过这两个字会落在她头上。

她不是性子沉静,只是夹处在这么多人之中,无来由地,兴不起开口的想望。

看着一群人嘻笑阔谈,那热烘烘的气氛明明近在飓尺,孤独却在心头愈刻愈深--她是真的离开长安、离开西门家、离开冷青冥了……“看到没?人家小泵娘不爱说话,你就别逼人家!”见西门凛霜含笑不语,盛老三转对辜大娘掀了掀嘴,又开始叨叨说了起来。“刚刚我正要说东方家吧?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夏天,我在解梧县县城……”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直到大伙儿的胃满了、精神倦了,才各自回房休息。

暂别众人,西门凛霜进了门,扣紧了兜子,一转身,面对的是空荡荡的厢室,霎时间,所有感觉破栅涌出,漫了开来……三月初三那日清晨,当所有人仍在睡寐中,她便携了早收拾好的包袱,策马出了长安城。

这一别,她仅留了封给母亲的家书,内容不过是些请托的客气话,再多、再深的,母亲就算看着字,也终究放不进心,想想,就简单了事了。

至于,她最想道别的那个人呀……当他发现她离家时,会怎么做?

依冷青冥向来顺其自然不强求的性子,只要他知道她离家是经过事前规划,又曾和母亲商量,应该就会任她而为。

西门凛霜在赌,赌她认定的冷青冥。

然而,面对自己排设的赌局,她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因为,在这同时,她亦了解,冷青冥是多么认真地护卫着她,虽非日夜紧贴,但绝对恪尽心力。

无论他会留待还是追寻,她都强烈期盼--在她未寻获适当的夫婿人选之前,冷青冥千万别在她面前出现,否则,她推开他的确切理由,以及真实心情,怕是再藏不住了……悠悠吐口气儿,西门凛霜斜倚着床梁,合起了疲惫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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