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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云心 第15页

作者:望舒

“哈哈哈哈哈!”垚冰被她的模样逗得放声大笑。这初云小泵娘啊,想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生死伙伴?”驀地,她举起了右手。

恣笑敛成微晒!夜般幽深的瞳眸凝照着,不动如山,垚冰终于将自己的大手缓缓贴上了她的——“生死伙伴!”

第七章

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头……依序折了四回,初云瞅着自个儿的手,轻轻叹了口气:“唉……才二十天呀?”

这二十天,怎么觉得比二十年还久?

车队里的人是热直肠子,既然上了路,对她挺照顾的。大胡子就曾说过——到东边的路长得很,中途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当然要互相照顾。

一切都好,只是,难免会想念……

“骑个马也能发呆?想家啦?”大胡子驱了马过来,与她并骑。他是车队的领头,名叫鄂温雷。

“没的事!”初云连忙摇头否认。

“想家就想家,没什么好丢脸的。”她的反应迅速得反常,惹得鄂温雷哈哈大笑,“咱們一票兄弟,来回这么多次了,还不都会想家?对吧?”

他转头朗声一问,引来许多附议。

“小表,咱们可是用一条命在做买卖。”说话的,是瘦巴巴的乌塔。“要不是想着阿丽娜在家等我,这买卖钱再多,我也不干!”

“每次回家,我的老妈妈就会煮一锅羊杂汤,想到那味道,嘖……什么强盗、什么暴风,我就全不怕了。”

“呸呸呸!吉尔都,你说的是什么辉话!强盗、暴风你自己去碰,老达我可不想跟你一块儿倒霉!”

他的话一说完,所有人全笑翻了。

初云感染了热络气氛,眉眼也不禁弯弯如虹,笑了开来;记忆里,自阿娘离开后,她几乎不曾和這么大群人说说笑笑。

“你到东边去,或许留在那儿,或许还会回到西边。”鄂温雷转回头,向初云温和说道,“但不管到哪儿,人,总是要回家的。”

人,总是要回家的……初云看着鄂温雷蓄满胡子的脸,没有回答。

莫名地,心湖映出了张俊朗的脸,是他,那个偷羊贼。唇角轻轻漾起笑容,情不自禁扰了抚红鬃马,这是他们同在一块儿的记忆……

难道,这种无法湮灭的惦念,就是家么?

云随风流,合该是没有家的。更何况,现在的她才刚拥有自由,就算思念如缕,还是,先飞吧!

此时,车队前头却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疾呼:“鄂温雷!事情不对劲了!”

鄂温雷还来不及策马前看,四面绝起的烟尘已经让他明白了情况,连忙抽举大刀,粗声叱喝:“快!快护着中队!”偏了个头,又对初云说:“你到中队去,跟着车,别乱闯。”

是强盗,在荒漠中来去无常的强盗!

众人纷纷拔出大刀,准备应付一场恶战,然而,强盗像潮水一波一波袭来,很快地冲散了车队队型,缠斗的人影、无序的马匹让场面愈形混乱。

“小表,你先走吧!”情势似乎对车队越来越不利了……

“不!”刀剑相撞的促钻声、近身搏杀的吆喝声吞没了她的嘶吼。

血星四溅,鄂温雷、乌塔等人全都挂了彩,却仍旧顽强抵抗。

她在,帮不了忙,但面对车队的伙伴个个受了伤,又怎么走得了?初云紧紧贴伏在马背上,脑袋着实慌成一片空白。

突然“啪”地一响,不知是谁在红鬃马的重重拍了下,马儿吃痛,昂起半身啸了声,便如箭簇般往前狂奔。

初云心一惊,抓起繮绳便要转头回去,可红鬃马性子激烈,怎样劲拉都阻不了飞蹄。

能做什么?现在的她,能做什么?问题不断擂打心鼓,初云明白,自己无法一走了之啊!

脑海忽现一束光,直穿黑暗,让她眼睛亮了、笑容露了、血液热了,紧接着口里飞进出三个字:“讨救兵!”

日头东升西沉已三回,路上却连半只飞禽走兽都没见着,更甭说是人了。

纤瘦身躯瘫挂在红鬃马上,三天三夜下来,滴水未沾、点食未进,甚至不曾稍有停顿,如今裂了唇、空了胃,骨头僵硬酸疼,气力似乎全抽干了。

“不……不行!”勉强动动干唇,对自己说,“撐住,要撑……要撑住……”挺起腰杆子,饥渴疲乏却让她一阵天晕地眩。

咬紧牙根,双手抖索地管吓里取出了簪子,初云努力抗拒眼皮的沉甸甸,定定瞅着。

那是偷羊贼给她的簪子。

不能输!若她真死在这儿,那他……怎么办?他和她,可是击掌为盟的生死伙伴呐!

所以,绝不能输、不能放弃!

气一提一泄,手一扬一落,簪尖直直往大腿刺下。

骤来的剧痛浇醒神智,圆眸突睁,初云加了把劲策马奔驰,希望疼痛的清醒能让她支持久一些,至少——要找着救兵呀!

※※※

“亲爱的姑娘哟,草原牧羊一个人,我来作伴可愿意?啊,只要好人在一起,沙漠就能变花园……”

“爷,这曲儿不是这么唱的。”向导古哈听了实在忍不住,于是自个儿唱了起来:“亲爱的阿哥哟,草原牧羊一个人,阿妹作伴可愿意?啊,只要好人在一起,沙漠就能变花园……”

垚冰无奈叹了口气,微微一笑:“明明前面有道墙,走到那儿你会转弯,还是一头撞成泥?”

“当然是转弯。”但……这跟唱歌有啥关系?

“这就对啦!人要懂得变通嘛,我不是姑娘,改个字儿来唱岂不更合适?”唔,这人是直了点,但还不算太蠢。“来,跟我一起唱!”

“啊?一起唱?”为人领路,还得兼“伴唱”?!

“既然你会这首曲,来,一起唱更有趣。”垚冰向他便了个眼神,便径自引吭,手里的马鞭子还边跟着节奏在空中轻敲:“亲爱的姑娘哟,草原牧羊一个人,我来作伴可愿意?啊,只要好人在一起,沙漠就能变花园……”

大爷兴致高,他呀,硬着头皮也得扯开破锣嗓:“亲爱的姑娘哟,草原牧羊一个人,我来作件可愿意?啊,只要好人在一起,沙漠就能变花园……”

青天高高,白云飘飘,艳阳照照,心情好好!

明明对他来说,调查臭烘烘的阴谋是件顶無趣的事,可自从在“大城”将情报全数搜集后,晒在俊脸上的笑容就没卸下来过。

因为情报在在显示他,必须回中原一趟。

这样……嘿嘿,应该就不算是被思念牵着鼻子走,不算受到羁绊了,哦?

垚冰唱得正开心,但猛然闯进眼帘的景象,却硬生生阻断了他高歌的兴致。

狂风扬起尘沙,鼓荡出呜呜哀鸣,但垚冰和古哈沉默了……

好半晌,古哈才訥訥地开了口,却因惊骇而语不成句:“爷……这个……这是……”

“强盗。”垚冰面色凝重,剑眉紧蹩,“强盗劫了车队。”

几匹倒在黄沙的马儿,血早已流尽;染着沉暗血溃的破衣布,让马尸压得紧紧的,许是当时被利刃划断的,还有零乱的轮迹和蹄印……

“爷,咱们快走吧,这里不好久留。”呜呜呜,要不是在赌坊里输到连自己都押给了爷,他才不会走上这条到东边的路咧,太恐怖了!

垚冰不语,只是静静望着这一切,他知道,这是初云跟附的车队。

等了许久没得到回应,古哈壮了壮胆子,又试着道:“爷啊,咱……”

“古哈——”垚冰驀地出声截断他的话,目光未曾离开那残败的场景,“最近的城镇在哪儿?”

“爷,您要休息啦,那好极了,不过……”说得正起劲,古哈猛然发现气氛不对,立刻识相地闭了嘴,连吞几口口水,这才囁嚅地回答:“呃,不远不远,再三、四天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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