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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项暐眼见顶昱出现,近日来忡忡的忧心顿时稍稍平缓。
项昱看着弟弟削瘦的脸,知道宁儿的事让他寝食难安,自是不忍。他索性开门见山,温声说道:“我明白,你希望大哥怎么配合?”心底约莫也有了个谱。
“大哥,”其实这请求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毕竟大哥和大嫂这些年来的生活恬淡自在,适意逍遥,如今他的请求对他们无疑是种干扰。“我想请大哥给我一年的时间,我想亲自去找宁儿,这一年‘巧织坊’的事恐怕得劳大哥费心了。”
丙然!在和意睛来衡洛园之前,夫妇俩业已想到这层。
“唔,我想先听听你对于寻找宁儿这事的想法。”
“说真的,其实我自个儿心里头还没个确切目标,天下之大,我究竟该如何去寻人?”
他老实说,深深叹了一口气,忧戚在眉间眼底渲了开来。“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我不曾去做一番努力,我绝对会后悔!绝对会!”
“暐弟……”苏意睛轻轻喊了一声,对于他的用心不禁动容,只是呵……情感一物偏是强求不得的。
“我明白自己有责任得扛,对于‘巧织坊’我不能随性抛下。”他继续说下去。“所以,我请求大哥大嫂,给我一年的时间,无论结果如何,我一定在明年中秋前返回苏州;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有任何遗憾……”前几句还说得斩钉截铁,最后那句话的声调却明显地轻软下来,有些无力。
项昱上前拍拍他的肩头,这些年来的锻炼,项暐已然是个顶天立地、有担当、肯负责的好男儿了。“去吧,不要让自己有任何后悔的机会!至于‘巧织坊’,我们会替你守着的,只要你放心!”
苏意晴轻轻颔首,亦同意项昱所言。
“怎么不放心?没有大哥还根本没有‘巧织坊’”项暐清峻的脸上,终于微微露出一抹笑容。
“不消大哥大嫂多做提醒,凡事要自己留意警醒些!”项昱关心地对他说。
“嗯,我会的!”
看着项暐离开房间的身影,苏意晴无言地挽上了丈夫的臂膀,身旁能有他为伴为偶,这一生--夫复何求……
项昱环拥着她,一切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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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婆婆,您昨儿个睡得还好吗?来,让我给您上药,放心放心,这回的药好闻多了,没上次那种刺鼻。”
“欸……这药碗里的普济消毒饮怎地还有剩?大夫不是交代要全部喝下去的吗?阿弟,你这样不行喔!病会好不了的!”
“别怕别怕,旁边的婆婆婶婶可以证明,大夫针灸技术神妙得很,不会疼的,你别怕,待会儿针过了,你就会觉得人舒服多了!”
这些日子以来,原本以为她会受不住的,倒不是以为她会嫌恶满身疮疡的病患,而是像她这般重情的人儿,对于生生死死的不断打击能承受几分、能支撑多久?
他还记得,当她第一次赤果果面对病者从自己手里死去时,她整张脸刷地惨白的模样,双拳握得好紧好紧,人因强力忍着眼泪泛流而打颤,那天,她像是完全失了魂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几乎成日抿闭着,直到夜里,才抽抽搭搭地埋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儿。
没想到,她撑过来了,而今成了后堂里的“小菩萨”。
病患们都这么称呼她的,因为每回见着她,总是笑得明灿熠耀,迳往人心底暖去,有时还掐着嗓唱一段小曲儿,或者把以前从书上瞧来、转别人说来的故事活灵活现地讲它一番,如此纵使病痛磨人也不再觉得那么难受。
连身为大夫的他都能明显地感受到,因着地出现,即使生生死死的戏码不断上演,整个后堂也不致沦为死寂的坟场。
而夜里,就是属于他们俩的时间,虽然话题还是常常绕着工作打转,可是他已经很满足了,怀中有人的感觉,他--习惯了。
唔……可怕的习惯!要是哪一天少了她的偎靠……他可真不知道自个儿会生出什么感觉咧!
“大木头!我瞧这方子的效果没上回有效!”怀里的她边把玩着他的修长手指,边跟他说明她的观察,这也是她的工作,因为一切都在尝试阶段。
“哦?或许我可以在上回的方子里加进青黛、山大颜以及雾水葛试试!”
“唔……如果用上蟾酥呢?会不会重了些?”以前曾经缠着韩叔硬拿了些医书药经来翻翻,现在终于后悔当初只是好奇玩玩,没用心在上头,否则也许能帮他更多的忙。“我想想……”有时,宁儿会这样没头没脑地冒出一、两句话来,其中还不乏能启发他一些灵感的。梅漱寒双手交抱胸前凝思着,许久,才谨慎地缓缓说道:“嗯,或可一试。只不过,大理境热,要寻蟾酥只恐不易哪!”
炳!露出马脚了!这就是书读一半的后果!浣宁心虚地缩了缩颈项,不好意思地一笑。
“我随口说说而已,你可别笑我!”
“不是的!”虽然在大理寻蟾酥不易,但她的建议却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提示,只不过还模模糊糊空有影廓而已。“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成型了,让我好好想想。”
“嗯。”她轻应道,之后就乖乖蜷窝在他的怀里,静静地享受安谧与舒卷。
在她心里,影影绰绰之际,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快要成型--那个有关“让生命完整的另一半”的答案。
只是,他的怀抱实在太诱人了,浣宁轻轻地打了个呵欠,喉头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含糊喟叹,没多久就抵不住睡意的来势汹汹,宣告阵亡了。唔……答案嘛--以后再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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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梅漱寒照旧一人上山采药,心里头却始终沈甸甸的,前几日浣宁无意提起的蟾酥一直鲠结在心。依照感染热毒邪气程度的轻重,出现的症状不尽相同,一般的热痘疮他已经有把握克服,但是来势凶恶者,依旧是束手无策,让他挂在心头的就是这档事。
“年轻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唤住了他。
是个年约六旬的老者,只见他满面红光、发鬓俱乌,手里拿着竹杖,腰间系了一只酒葫芦,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梅漱寒淡淡道:“请问有事吗?”
“听说,你在天龙寺为人看病,是吧?”
“嗯。”
“听说,是伤寒热病?”
“发斑成疮,料来应是温毒之风。”会如此相问,可见此人亦懂歧黄,梅漱寒遂加以详细解释。“有形似豌豆者,其势最剧;其余有水疮麻子、麸疮子、瘾疹等,倒不难治。”
“豌豆疮?”老人立时敛起笑容,皱紧了眉头,低头若有所思。
至此,梅漱寒几乎可以认定眼前这位长者亦是医道中人,而且,颇有识见。这种种病症,一般大夫能辨者已少,能治者更是少之又少,然当其得悉他能辨而治之时,居然丝毫未有为讶之情,显是不以此为意。
“前辈,豌豆疮该如何诊治,倘请指点一二。”梅漱寒向他一揖,语气十分诚恳恭敬。
目前他最在意的事,就是如何化解豌豆疮之毒。
“年轻人,先说说你用药的情形吧!”
他把自己斟酌考量的经过全盘托出,自然也包括近日盘踞心中的盲点。
“蟾酥?呵!这点子倒挺有趣儿的!”老人听他说到后来,忍不住炳哈笑了起来。“只是这大理有其天然气候之囿,蟾酥极为难寻。况且,蟾酥过辛、毒性又甚强,若是没有适当药引,患病者能否承受实是未定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