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棘爽月,又看着邵译嘉,最后眼光回到了褚严华身上。
如果她做了,此情此景再也见不到了。
如果她做了,满室的欢喜人都将成了千古伤心人。
她看着棘爽月桌上的那盏茶,那盏她亲自泡的茶,她颤抖着手加入毒药的一杯茶。
满桌的酒菜都是她准备的,她知道他不能喝酒,因此每个人的杯里都是美酒,只有他是清茶一杯。
她抓住了这个机会,这个难得的机会。
“今天这么开心,不喝酒怎么行呢?”褚严华站起来笑道:“举杯,咱们来庆祝一下。”
棘爽月笑道:“我喝不得酒,以茶代吧。”
众人纷纷举起杯子,站起来。
纳兰苍白着脸,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手里的酒因为颤抖而溢了出来。
褚严华斜看了她一眼,一向漫不在乎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痛苦的神色。
纳兰,是生是死、是守是离……都看你了。他在心里默默地道。
她抖着唇,无措的死死盯着棘爽月。
他把杯子拿近,凑到唇边去了……译嘉脸上的神情那么样的幸福,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纳兰颤抖的拿不住杯子了。
众人同声道:“干杯。”
棘爽月一仰头,纳兰霎时凄厉的大喊,“不要喝!”手里的杯子跟着落下,碎了一地。
她将桌子一推,撞得棘爽月踉跄了一下,没能喝下那杯茶。
褚严华一把搂住她,柔声说:“没事了、没事了。”
棘爽月微微一笑,目光与褚严华相遇。
你赢了。
棘爽月的神情这样告诉他,冲着纳兰的那句不要喝,他可以对他网开一面。
邵译嘉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纳兰,你怎么了?”
“莫小姐。”棘爽月冷冷的开口,“你很有耐心,只可惜心肠不够硬,你既然毒不死我,我就放不过你。”
纳兰骇然的盯着他,不断的发抖,心想,他知道?他有防备?
“褚严华,这事你也有份?”他沉痛的摇摇头,“好、好,好得很!”
褚严华立刻带着纳兰跪下,“殿下!别赶尽杀绝!”
纳兰如遭电击,浑身一震,面如死灰的抬头,“你、你……”她一咬牙,“原来你都知道,我莫纳兰一人做事一人担,与旁人无关。”
“与旁人无关?偏偏就和我的好兄弟褚严华有关。”棘爽月痛声道:“严华,你做得好呀!”
纳兰挣扎着离开褚严华的怀抱,跪爬到译嘉面前,“小姐,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只要我开口求你,你什么都能答应?”
她知道自己解释不了,也知道或许会连累严华,目前只能求小姐救他一命。
“是没错,可你到底怎么了?”邵译嘉慌忙去扶她。
“你连退路都想好了,真不容易呀。”棘爽月一挑眉,“你知道求译嘉,的确聪明,可惜我依然不能饶你。”
“小姐,”纳兰拉着她的裙摆求道:“纳兰不希罕太子饶我,可严华真的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求小姐救他一命。”
“到底是怎么回事??”邵译嘉和邵仁杰如坠五里雾中,完全弄不清楚为什么刚刚的欢乐气氛会突然消失,而且状况还变得这么复杂难懂。
她和纳兰在一起都快三年了,从来也不知道她姓莫,为什么爽月会知道?
“你们把我弄胡涂了。”她急得跺脚,“没有人要告诉我吗?”
“我告诉你。”棘爽月开了口,“纳兰姓莫,是文华殿大学士莫道仙的独生爱女。两年多前莫大学士诬告右相,在狱中畏罪自尽后,莫小姐便下落不明,原来是到了邵家当丫头。”
“你胡说!”莫纳兰愤怒的大吼,“我爹不是畏罪自尽!是你逼他的,你为了维护右相逼我爹上吊,是你杀了他,是你!”
当年她用银子贿赂了狱卒,进去看她爹,谁知道爹却说太子亲自来送他上路,他不走不行,这个案子是查不得的,当时她不懂。
棒天她爹就吊死在狱中了。
“我爹一死,你们就说他是畏罪自杀,是诬告,把泄露试题的责任推到他身上。
“人死了,连清白都没有,要抄家、要降罪!我不服、我不服!我爹是清白的。”
差役上门来要抓她,她事先在别人的帮助下逃跑了,可是她不甘愿离开京城,她不甘心,她要替爹爹找回公道。
所以她把自己卖进邵府。只要留在京城,她就有希望替爹爹洗刷冤屈。
没想到过了两年之后,小姐居然当上院使,住进了畅春园。
她跟太子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当想到她就激动得无法克制。
那一天她跟在轿子后面要到医官院时,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把一封信塞到她手里。
那里面居然写了她的姓,又问她记不记得两年前那个披着黑斗篷的人。
她记得的,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帮忙,她早就被朝廷发配到边疆去了。
所以她依约去见那个人,她一直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他帮过她,而且有杀太子的计划。
她毫不犹豫的加入了。
本以为她已经一无所有,没有牵绊,可是没想到她会遇到褚严华,也没想到妹妹一般的译嘉会爱上太子。
棘爽月长叹了一口气,“莫大人是清白的,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服是应该的,你爹是名忠臣,一名大大的忠臣呀。”
莫纳兰张大了嘴,讶异的看着他,心中乱成一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年你爹说过,用他的一条命换朝廷三年的安稳,太值得了。”棘爽月顿了下,“我答应过你爹,五年后为他平反,看样子是不需要那么久了。”
莫纳兰浑身仿佛没了力气,颓然坐在地上,喃喃的说:“我不懂。”
“你会懂的。”褚严华跟着开口,“纳兰,太子曾经答应过你爹,要照顾你一辈子,当时我就在旁边,只是我没想到命运却是把你送到我身边。”
他并不是富可敌国的商人。
他是皇帝亲任的监察使,用商人掩饰身分接近朝中贵胄,调查他们是否贪赃枉法。
邵译嘉完全不能明白,她轻轻的拉了拉棘爽月的衣袖,“纳兰她……”
“没事了。”他笑了笑,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不会有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吗?”她睁着一双无邪的眼眸,看起来还是很震惊的样子。
棘爽月搂着她,坚定的点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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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早就知道了。”莫纳兰定了定神,听完当年的真相之后,虽然不太能接受,但已没有满腔怨愤了。
原来爹爹是被牺牲的,为了朝廷他连清白和性命都赔上了。
“也没有。”褚严华笑道:“一直到项东流跟你接头时,才知道你是莫小姐。”
多亏了项东流,否则恐怕永远找不到她。
当年跟纳兰报信的人果然是他。
“项东流?”
“就是那个披着黑斗篷的人。”他遗憾的说:“他错看了殿下,站错了边。”
项东流是棘爽月心中的刺,要拔或是不拔都是痛。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他最信任、最信任的人呀。
“为什么他要帮我?”冒着危险来给她示警,要她快点逃走,而她记得项东流是太子的侍读呀,他为什么要帮她?
“大概觉得还用得到你吧。”事实证明他的确用得上她。
那些差役表面上是去押解她没错,但其实太子也装扮成差役模样混在里面,要去跟她说明真相,并且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照顾。
没想到她先得到消息溜了,也因此错过了。
太子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莫小姐会提早离开,如果不是有人泄露了他们那天要去押解的消息,以莫大人头七都还没过的情形,她不可能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