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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暑莫相逢 第11页

作者:川上

帷幔放下后,他走了出去,外间的初阳一如既往地展现他面若玄铁的风采,安静地倒水,递毛巾,服侍他洗濑。

然后,突然地,他来了一句:“阁主,昨晚睡得可好?”

风荷举睨他一眼,“明知故问。”

这四个字,立刻让玄铁面孔开了花,当然,只是一瞬,紧接着玄铁面孔又成了玄铁面孔,继续沉默地服侍阁主更衣。

穿戴整齐后,风荷举问:“你找到的那座坟,是谁的?”

初阳一僵,而后低头认罪:“属下无能,未能找到真正的小五姑娘,请阁主恕罪。”

这时,韩氏小五终于磨磨蹭蹭挪了出来。

看到她脑后煞风景的妇人髻,风荷举冲她招手,“过来。”

磨磨蹭蹭,磨磨蹭蹭,终于挪到他身侧,看也不敢看一眼初阳,嗫嚅道:“阁、阁主有何吩咐?”

“叫我什么?”举着梳子的手顿在半空,温和的眸子望向她,眸中闪过的好像是,不满。

“哦,呃,风,风。”杏眼不安地瞟了瞟面若玄铁的第三者,吞吞吐吐叫出口。

梳子满意地落下,抽掉她脑后的木簪,风荷举道:“初阳,去学院的伙食房端些吃的来。”

“是。”不识趣的第三者识趣地离开。

然后,他开始给她梳头,她又开始不安地扭,“我、我自己会梳。”

“坐下,坐好了,别动。”

“哦。”

明明很温和不具威胁的声音,却每每听在她耳中都似命令,使得她除了傻傻地应“哦”就找不出别的词汇。

想来他应是第一次给女人梳头,动作很慢,似是一边思索怎么梳一边想要梳出理想中的效果,梳了拆,拆了梳,反反复复,最后总算是大功告成。

满意地点点头,他左看右看,然后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呃,绿、绿色。”

“嗯,”取饼铜镜举到她面前,他期待地看着她,“来,照照。”

镜中的她,因为发式的改变,整个人都起了变化。只是挑了几绺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个髻,然后任其他的随意披散,她就由少妇变成了少女,清新得如同春雨过后的小笋,这样的她连她自己看了都不禁脸生羞赧。

“我,这样不太好,别人看了会以为我是久儿的姐姐。”

“笨蛋,你是怕别人说才把自己打扮成小老太婆的?”

抬手想拆掉头发,却被他喝止——

“不许。”

她讷讷地缩回手,“可是,好多年没梳这种头了,好不习惯。”

“那就从今天开始习惯。”

“可是……”

“嗯?”

悄悄抬眼看他,虽然还是温润如玉的样子,可是她就是知道他不高兴了,唉,男人真奇怪,不过是爬了爬他的床,他就开始管东管西。

第8章

这时,屋外响起久儿的声音:“娘,娘,你在里面吗?”

她脸色一愀,提着裙子就往外冲。风荷举想唤却又住口,往窗口挪了挪,朝院里看去。

一个小家伙正探头探脑往里张望,手掩在嘴边,压着嗓子唤:“娘?娘?”

然后,她冲了过去,紧紧将他搂在怀里,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久儿,久儿,对不起,娘让你担心了。”

“娘,你累不累?初阳说阁主不舒服需要你留下来服侍,你要是累,就不要做,我去和师父说。”

“娘有睡,娘不累。”

“啊,娘,你脸好红,你是不是发烧了?你身体不好,不要熬夜。师父明明说你是来当厨娘的,为什么现在又要让你当丫环?我去找师父。”

“乖,别,娘很好,真的不累。你呢,昨晚睡得好不好?”

“不好,娘不在,我睡不着。”

“是娘不好,娘让你担心了。”

“娘,你这两天,心口还疼不疼了?”

“不疼,哪会天天疼,久儿不要为娘担心,娘要是疼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听着他们的谈话,风荷举眯了眯眼,手抚向自己的胸口,若有所思。

这个位置,曾被她的小手揉过抚过,她说“放松,这种痛,身体绷得越紧越容易痛”,这么有经验的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经常痛?

她回来时,风荷举仍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循着他的视线,她看到她和久儿刚才交谈的地方,脸上一红,解释道:“我,久儿……”

他转过头,只是用温温和和的视线投向她,她就在这样的视线中失了声。

紧张地捏着手指,她垂下头,忐忑不安。

他,是不是,看出来了?

头越垂越低,然后眼中出现一只玉白的手,抚向她的胸口。

“这里经常疼?”

“呃?”

疑惑地抬头,却在他眼中见到那么明显的疼惜,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垂下头,她轻声道:“没有。只是前几天睡觉扭了筋,所以拉扯着心口有点疼,现在已经好了。”

他不再问,抓过她的手腕,开始给她把脉。

怕他发现什么,她想使力挣月兑,可是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扣着她扣得好紧。

“别动。”

怕动得太厉害反而引起他的怀疑,她只好强作镇定任他把。

没觉出什么异常,他松了口气,却仍不放心,揽过她的头搁在胸前,嘱咐道:“要是疼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热气再次涌向眼眶,偏开头去,看到窗外开得炽艳而夺目的桃花,她好想好想哭。

为什么美好的总是短暂?比如桃花,比如他。

初阳说,如果配不出解药,明年的小暑,就是他的忌日。

不知,他还能不能看到后年的桃花?

初阳回来时看到拥抱在一起的阁主和韩夫人,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哪知那个笨蛋夫人竟吓得一把推开阁主害得阁主差点被桌腿绊倒。他咬着牙将手中托盘置于桌上,先恭敬地道一声“阁主,请用早膳”,然后朝那个笨蛋使眼色。

可是,笨蛋就是笨蛋,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让阁主先发了话:“初阳,你眼睛怎么了?”

“没、没什么。韩夫人,阁主的补药熬好了吗?”

笨蛋终于反应过来,“还、还没,我马上去。”

她抬脚欲走,手腕却被拉住,“坐下吃饭。”

“我……”咕噜,好饿,偷偷看一眼托盘中的小菜,她吞吞口水,待触到初阳凶狠的眼神,她忙违心道:“我不饿,我先去熬药。”

“坐下,趁热吃。”不由分说拉她坐下,把筷子塞进她手中,然后瞄了眼面皮抽搐的初阳,风荷举温声道:“初阳,你去转告岁暮寒,以后我的药,都由他熬好了送来。还有,告诉如烟大师,请他重新找个厨娘来。”

她一听,忙站起,“那、那我呢?”

初阳瞪她一眼,这个笨蛋,他到底是怎么把她找来的,只怕以后不是她来服侍阁主,倒要变成阁主服侍她了。唉,他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这个笨蛋小五在阁主心中的分量竟是这么重。隔了那么多年,即便是用模的,阁主竟然也能模清她的发式复原她当年的模样。唉,他真不知是该替阁主喜还是忧。

那边厢,阁主大人将剥好的鸡蛋喂到她嘴里,答:“你?吃饭。”

“哦。”

笨蛋!

无所事事的日子,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

因为,她新发现了一个打发时间的最好消遣,那就是,看他。

什么也不干,就那样看着他,从清晨到日落,怎么看都觉看不够,然后看着看着就开始傻笑,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可不知不觉就笑了。

大多数时候,他都没有发现她的偷看,专心致志做他的事。可有时候,当她看得正入迷且对他想入非非时,他会突然转过头来,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瞟她一眼,她立刻就脸红红心跳跳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若是他再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她顿时就觉得心一下子飞了出去,轻飘飘,晕乎乎,分不清东西南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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