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上带有什幺能让花香不断的物品吗?而且这香味高雅,若是香膏、香粉之类,也该是富贵人家用得起的极品。
不是瞧不起,而是赶了大老远的路,又遇上歹人的人,是不该仍这幺从容的。真的令人生疑。
虽然昨天将他们当成与歹人一伙确实太过了点,但经过一个晚上的思量,刚释怀的疑虑,却又让另一个怀疑补上。
心中主意拿定,路恭臣正要回身将事情问个清楚——
“请问一下,为什幺你的院子里不种海棠?”一句哀怨的问句,忽地自身后传来,让才从深思中抽离的路恭臣不由得一惊。
他站定高大的身子,发现个儿玲珑的玉棠儿就贴着他胸前抬眼望。
除得相术和懂得花之外,莫非她还习有武艺不成?要不怎何时贴着他身后站;他都完全没察觉?
但下一刻他便也摒除了这怀疑。因为身怀武艺之人,不可能会从树上狼狈跌下,更不可能呆得拿自己的肉掌挡刀……
霎时,她身上宜人的香味又钻进他真翼,让他忘了她正问着他问题,直到她配红的俏脸又凑上他眼前,小手模上他的胸坎。
“为什幺这里不种海棠呢?圈子里有撑伞的,有拿剑的,有装蒜的,有着火的……为什幺就不见海棠呢?”嘴里喊着平日花神互相调侃的名号,表情却比个落了第的考生更来得失望。
因为像他这般爱花懂花之人,却漏掉了海棠。这状况,真要让以生为海棠花为傲的她伤心呀!捧着一颗受创了的心灵,她扁起无辜的唇瓣。
盯住身前人,路恭臣却不禁要莞尔。
他园里是种了荷花、兰花、水仙和鸡冠呀,她恰当的比喻可真是趣味横生。
然而他却也从没见过,有人会因为他院子忘了栽某种花儿而失落的,莫非她也爱花如他,将花当成忘机友?
这是连京里单纯喜欢以花作篇诗材的文人都没得比的。
不觉,心中悄生一股如遇上同好的欣然,他一高兴,忘了胸前还有一只温软的纤细玉手。就往玉棠儿头上探去。
“我这院子里花已经种了太多,人要空间,花更要有生长的好环境,你说是不是?”拿下从刚刚就泊在她柔顺发丝上的紫薇花瓣,他悦然道。
由于执着于先前的问题,玉棠儿并未注意到路恭臣这个从未对其它姑娘家做过的动作,她继续追问:
“种得大多……那以后会不会考虑再种?海棠虽然比不得含笑、茉莉香,比不得牡丹、鸡冠艳丽,也比不上荷花、菊花高洁,更比不上梅、桃、杏既美又能生果子,但它起码……起码也……呃……”
突然,她觉得自己好象个正强力促销着卖不出去的花的卖花女,贱价喊卖,有些损及她堂堂花神的颜面。
可一时之间,她却又无法释怀,于是便瘪下了脸,如同一颗泄了气的球。
所有的人都说他中了花毒没得救,看来今天他似乎找到了个伴了。
忘了该探究玉棠儿引人生疑的背景,看着她很是认真、却又欲言又止的矛盾神情,路恭臣不觉探掌覆住她皱成一团的小脸。
“花的主要功用不在美、不在香,更不在能提供给人食用,只要能让人忘却烦恼,得到一些心灵感情的释放,它就也是好花。就像海棠,它生得就挺亲切。”就像她给他的感觉一样。
现在的她,想必是自卑着什幺吧?
他柔声安抚,而掌心传递过来的细腻肤触,更让他俊朗的脸上升起浅浅赧色。
其实他不在这府里栽种海棠是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
“啊炳!大仙快看!状元郎他模你耶!”
就在路恭臣准备跟玉棠儿吐露未曾说与人听的心声之际,从头到尾一直跟在旁边观察的花精惊喜一喊。
他绕着两人,蹦蹦跳跳。
“模?”楞了一下,调正目光,瞅着仍将手搁在她脸上的路恭臣,瞬时,玉棠儿像发现什幺似地瞪大水汪汪的眼。
而她这凝神的一看,竟让路恭臣手掌如同碰着烙铁似地,连忙收回。
“你……刚刚把手放我脸上?”玉棠儿不太敢置信地问。
而且应该不只是这样,在他模她脸之前,好象还帮她整理了仪容?
对!他不但帮她拿下头发上的花瓣,还温柔地安慰她,甚至说了海棠很亲切的!
“……”乍时,路恭臣脸上的赧色更深了。
事实上,他这些动作都出于不自觉,但人的举动多由动心而来,若不是她让他觉得有所感,他也不会对她做出这些逾矩的举动。
他不得不承认,撇除所有的疑问,他对玉棠儿的感觉似乎有了些许进步——由陌生人进步到同好,甚至,她还让他有了更进一步探究的。
但,他对面的人,却未发现这改变,只见她脸上的笑容从唇角微扬,渐渐变成露出些许白牙的甜笑,未久,更变成了开怀的大笑。
“好家伙!我就晓得,你一定是喜欢姑娘家的!什幺爱花不爱美人,签文写得压根儿不准!”固然他只对她拂发获颊,但这一小步,可意味着她任务跨前了一大步呀!她高兴地抱抱他、蹭蹭他。
“路恭臣脸色僵凝,看着她恍若挖着宝藏般的笑容,听着她在他胸前响起的咯咯轻笑。
想着自己大功告成、荣归花神界的盛况,顿时,她又笑得更开心了。
“如果是这样,你一定只是姻缘未到,如果碰到有缘人……”
“有缘人如何?”
“如果碰上有缘人,那我就轻松了,小芽苞也开心了,甘寅也不用再干过瘾了!”得意过头,她无心他说着。
岂料这无心竟让路恭臣误会了。
“这幺听起来,你们好象在打赌什幺似的?”原来她合作的对象不是歹人,而是他那事事都管的损友。
她的态度令他不得不怀疑,她与甘寅私下是不是有着什幺约定,赌他会沉浸女人香?还是赌他会被她似是高深。言之有物的言论,乱了对自己的约束?
虽然今日他的恋花癖并非天生,而不接近女人更非矫情或思想异常,但他们这幺设计他,实在有些过火了。
听他问,抬起头,她顺着语尾答了:“呵……不是打赌,是竞赛。”十二月令花神之间的竞赛。
“竞赛?跟甘寅?”她那灿如花开的笑容,此时对他而言竟已成失望的标记。
亏他方才还将她当成了同好惺惺相惜,亏他甚至还对她有了那幺一点点……好感!
话题至此,玉棠儿才发觉了不对劲,她敛起笑容。
“为什幺提到甘寅?竞赛跟他无关呀!”他是凡人,又非神仙。
“大……大仙……”机灵的花精对着玉棠儿猛摇头,他心惊,心惊他家的大仙居然一直将天机挂在嘴上。
这天机……万一给泄漏,甭说花将神之位会拱手让给其它花神,说不定海棠花一族还会就此在其他族类面前抬不起头来的。
未行先败,以他家大仙好面子的程度,可受不住的。
…
意会到自己的频频疏漏,玉棠儿快速反应地就往嘴巴上一捂。
看着她反射性的动作,路恭臣摇起头。
“为何捂嘴?说错话?做了亏心事?”看来他真让她给唬了。
罢了!至少他们至今没做出什幺坏事,等会儿让人请他们出府就算,他轻轻推开她。
“我没做什幺坏事呀!”暗自喊了个糟。虽是为了荣誉而来,但替他牵姻缘,的的确确不是坏事的,不是吗?
“你们是没安坏心。”路恭臣旋身欲走。“……等一下我会吩咐下去,让你们到帐房带些盘缠,到京城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