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泪珠在眸里打转,晶莹闪闪,再强忍不住,掉了下来。
“来喜……”多少委屈,都跟着流泻出来。
“别哭了,有我,还有爹娘。”
江喜多哽咽的点头。
这情,害人不浅,忽然就让人这般脆弱。
“喜多,妳究竟喜欢不喜欢他?”
要不喜欢,不动了心,还会因他流了这么多泪吗?
江来喜也觉得自己问得多余,摇摇头,说道:
“他登门提亲,对妳也是有心,可被爹一口回绝了。”
“啊?!爹他--”江喜多脸儿蓦地一抬,刚出了声,随即又强咬住唇。
“娘要我问妳,这门亲,妳答允是不答允。妳要是愿意,娘说她就为妳作主。”
这……
他上门提亲,这说明了什么?
他的心意吗?
可姚府的亲事呢?
她以为……她以为……
哎!乱了!全乱了!
“妳好好想想,喜多。不过,千万别意气用事,懂吗?”
她究竟该怎么答?
这个结,究竟该如何解?
第十章
忽然之间,徽州城内大街小巷传诵起了一首打油诗,孩童大人,无不朗朗上口--
枝上一摔,好事成双
天赐良缘,喜从天降
无人知晓,那“枝上一摔”,典故何来。不过,众人在传,秦二世爷对江府二小姐一见钟情,贪看佳人,从树上摔了下来。
大街小巷又传,秦大少爷亲自登门提亲,但被江二小姐一口回绝了。
“岂有此理!凭咱们秦家的条件,要娶怎样的大家千金都不成问题,江府也欺人太甚了!”
秦夫人听了传言,甚是气恼。
这无缘无故冒出来的江二小姐,害得秦府一头灰。不巧的是,这江二小姐居然也叫“喜多”!
“二太爷,三太爷,五太爷,您们说,这不气人吗?”
五太爷望了其它两位太爷一眼,沉吟不语。
听说江二小姐闺名也叫“喜多”,五太爷隐隐觉得奇巧,说不上哪里不对,却又难以释怀。
那个江喜多长相丽过女子,秦游方为了他神魂颠倒、鬼迷心窍,但他一走,他却不曾焦急过。
却忽然坚持非娶江府二小姐那江喜多不可。
仔细一推敲,当中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不过,五太爷不敢下断言,心中怀疑着,也就只是怀疑着。
“我看游方既然如此坚持,不如就依他了吧。”思来想去,他决定由游方自己决定其终身大事。
“唔……”二太爷、三太爷亦沉吟不语。
两位老太爷倒没联想过多,却被秦游方的独断及坚持吓了一跳。
这哪是那个事事依他们主意顺服的游方!
而且,听说江府二小姐聪慧多计谋,颇有经商的长才,“江记”就是她一手帮衬起来。
怎么想,娶了江二小姐进门,都怎么合算。
“游方那么坚持,不依他也不行。”所以,二太爷和三太爷也不再如初时那么反对。
“太爷?!”秦夫人杏眼圆睁。
“说起来,江府与咱们也可说是门当户对,结了亲,有益无害,未尝不可。何况,游方又那么坚持,非娶这门亲不可。”
“可是、可是--”
“硬是要他娶姚府千金,他不肯依,莫要把他逼走了才好。”
“可是……”
秦夫人挣扎半天,看老太爷们似都不坚持了,终于放弃。长叹口气,道:
“好吧!太爷们既然不反对,游方又坚持非江府二小姐不可,就依他的意思吧。”
只是江府欺人太甚,居然拒绝了不说,还传出那样的流言!
“那也罢了。江府如果那么欺人,游方自会知难而退。如此一来,反而是好。”三太爷难得心平气和。
秦夫人想想,觉得有道理,便不再有异议。
“少爷呢?”都依了他,他一定十分高兴。
丫头回话:“回夫人,少爷一早就出府了。”
“出府?上哪里去了?”
“少爷没交代。”
秦夫人与太爷们对望一眼。
避不住了。
游方是秦氏一家之主,要跟谁交代什么?
秦夫人又有气却又安慰,摇摇头,却没说什么。
老太爷叹一声,也听不出是慨叹或安慰。
“少爷,这山径那么长,走也走不完,该乘轿上山才好。”瑞安一边走一边喘一边咕哝。
“我不让你跟,你偏要跟,这会儿又噜苏个不停。”秦游方瞪瑞安一眼。“算了!东西给我,我自己上去,你就待在这儿歇息。”
“这也不能怪我啊,少爷。一大早就模黑出府,吃也没吃饱,这山径又长又远,人家谁不乘轿上山呀!”瑞安委屈的嘟嘴。
“我说一你道二!瑞安,要不,这少爷让你来当。”
瑞安赶紧闭了嘴,把鲜果和线香递给秦游方。
秦游方一大早出门,是赶着上山。他备了鲜果线香,专程到庙里给菩萨赔罪。
顺便,再求菩萨一求。
江老爷态度毫不软化,每每将他拒于门外,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没能见上江喜多一面。
加上,他听说有不少世家子弟上江府提亲,他急了,求天求地求神求菩萨,但望菩萨帮一帮他。
走了半个时辰,进得庙,他已满身是汗。
心静自然凉。偏他一腔心烦意乱。
“菩萨啊菩萨,”他点燃香,诚心祝祷:“游方特地前来跟您赔罪。游方不识好歹,不明白天赐良缘,竟还埋怨菩萨,请菩萨原谅我无心之过。您若有灵,可请菩萨再帮我一帮,成全我与喜多这段姻缘……”
他口中喃喃,求了又求。
青烟袅袅,也不晓得能否上入天听,菩萨是否听到了他的祈求?
“唉!”他垂头丧气,长吁短叹。
“嘻嘻!”
一名十三、四岁的小沙弥望着他,觉得好笑。
“有那么好笑吗?”秦游方没好气。
“常有施主向菩萨求富求贵的,可我还没听过有向菩萨赔罪的。你真有意思!”
“你偷听我跟菩萨讲话?”小沙弥入佛门想必不久,六根不清净,好奇心还那么重。
“不是我想听,但你念念有辞的,嗓子又不小,不听都不行。”
“你……胡说!我哪大声嚷嚷了。”
“我没说你大声嚷嚷。我是说你声音不小。”
“这有什么不一样?”秦游方哼一声。
“你不是求菩萨指点吗?秦少爷。”小沙弥嘻皮笑脸的,“城里都在传你的事,我也听说了。”
时候尚早,庙里没多少香客,大和尚们也不知躲在哪里偷懒,竟任由这个小沙弥在殿中胡来。
然而,再想想,大和尚小沙弥有什么不一样?
秦游方不禁叹口气。
“连你也听说了?”
“秦少爷,你相貌堂堂又家财万贯,何患无妻?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株花。”
小沙弥年纪小小,却一副老成口吻。秦游方不禁失笑起来。
“你懂什么!我偏就爱那株花。”
就是这样才难。
“这样呀!”小沙弥又嘻嘻笑起来。“那也不难。没有姑娘不爱听甜言蜜语,你只要多说三两句好听的话,她们就心软了。”
“你这混小子!喜多不是这样的人,要是,我还需要来求菩萨吗?”他笑骂一声。
“也对。”小沙弥模模光光的头。
“所以你还是多去念点经。”
说到“经”字,秦游方忽然心悸一下。
小沙弥又嘻笑道:“甜言蜜语行不通的话,那就动之以情。”
“动之以情?”秦游方愣一下。
“是啊,动之以情。”
秦游方呆了片刻,蹙眉问:“可我该怎么……喂?”
不过转眼,小沙弥竟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到哪儿去了?”秦游方四下张望,皆找不到小沙弥身影。
“动之以情是吗?”他喃喃,抬头望向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