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秦游方将自己那杯酒喝了半杯,然后递给江喜多。“轮到妳了!”
他笑嘻嘻的,不像有什么算计。
江喜多迟疑片刻,正寻思该如何推辞,秦游方道:
“妳可别寻什么借口推辞,我们『主仆』俩,如此同杯而饮,同桌而食,甚至同室而居,才亲热--不,不,我说错了,不是『主仆』是『兄弟』俩才是。”
“这我怎么敢当。”她怀疑秦游方是否醉酒,胡言乱语一通。
“敢不敢,妳都当一当。把酒喝了吧,嗯?”一声暧味低问,将酒送得更近,到她唇边,像是要喂她。
“我自己来!”她被逼得只好接过酒,硬着头皮将秦游方喝剩的酒一仰而尽。
酒甜微辛,滋味扑鼻。
她忍不住转开脸,揩拭唇角,不意撞到两道晶亮的眸光。隔着两三张桌台,江来喜妙目圆睁,似笑非笑睇着她。
江喜多大吃一惊,蓦地脸红起来。
“我去醒醒睑!”不由分说丢下秦游方。
“等等!喜--”
“这不是游方兄吗?”秦游方要追,被一位熟识绊住。
江来喜不动声色跟了出去。
“喜多。”追上江喜多。
江喜多心虚的止住脚步,半晌才回过身。
“干么见了我就跑?心虚什么?”来喜故意激她。
“少胡说!妳怎么会在这里?”江喜多白白她。
“我才要问妳呢。妳怎么会与秦大少在一起?”
“妳忘了我在秦府『当差』?”
“妳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喜多,妳与秦大少究竟有什么『纠葛』?”
“别胡说,我跟他能有什么纠葛!”
“是吗?”来喜平静的望她两眼。“要是没纠葛,妳怎竟与他同饮一杯酒?别告诉我我瞧差错了。”
“这--”江喜多语塞,脸色羞红起来。“这是意外!”她无力的辩解,毫无说服力。
来喜摇摇头。那情景多暧昧,多少半推半就的情愿。
“妳是不是喜欢上秦大少了?喜多。”这阵子,城里百姓津津乐道秦府大少的“足智多谋”。来喜心里有数,没喜多这个“师爷”出主意,凭他二世能成什么气候。
“算妳有良心,帮秦大少出主意时,还记得通知家里一声。我已经说服爹捐资兴学,出钱修方志……”来喜笑睇着喜多。
江喜多李透红如熟柿,辩道:“妳别胡说,来喜,我怎么可能喜--喜--”她顿一下,咽了咽口水。“我是不得已的。”
将签下卖身契的事一一说明。
“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来喜摇摇头。“可若真要月兑身,也不难。难不成他秦大少真能上我们府里搜人不可?就算如此,他要搜出妳,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是没错。
开始或没能想得仔细,还有理由道是被逼就范,可想深些,若她真想月兑身,怎可能想不出任何办法?
道是有顾虑,恐怕八成八是她心甘情愿的被束缚吧?
“喜多,”来喜正色道:“莫怪我多嘴,可女子首重名节,妳这般再待在秦府有弊无利。听我一句劝,夜长梦多,若是有个万一,到底麻烦。娘一直盼着妳回去,妳还是尽早月兑身,别再眷恋。”
淡淡一句“眷恋”,说得江喜多脸又是一阵羞红。
“倘若妳真的喜欢秦少爷,让爹找人说媒--”
“这怎么行!”江喜多立刻反对。羞煞人!
“这又有什么可羞?我与天俊扮,还不是我先主动向爹开口。”
“这情况不同。妳千万别乱出主意,来喜。”江喜多郑重叮咛。
“妳不要我管,我就不管。不过,喜多,以妳现在身分继续留在秦府多尴尬,风险也多,还是听我的话,尽早月兑身。明白吗?”
“我明白。妳转告爹娘,请他们别担忧,我一切都好。”
“我省得。妳自己也多加小心--”
说到这里,秦游方急急追出酒楼来,东张西望寻视江喜多身影。
“别忘了我说的。”江喜多又叮咛一声,才若无其事往前走去。
“喜多!”秦游方终于搜着江喜多,急步赶上前。
他怀疑的盯盯江来喜离去的背影,问道:“那位姑娘是谁?”
“哪位?”江喜多一脸茫茫然。
算了!追上她就好。他没心思深究。
“妳怎么说走就走!下次不许妳再丢下我先走!”惊了他一身冷汗,偏又被相交绊住。
“我只是出来醒醒酒。”
“不到三杯酒就醉了?”
“我本不擅饮酒。”
秦游方仔细瞧瞧她。她脸色酡红,两腮生艳,眸子益发的水汪,似真有几分醉态。
虽然她一身男子装束,此时却处处流露出女儿媚与娇。
想起“紫云斋”程老板说她一身窈窕婀娜身姿,他还险险将她出让给程老板。
好险!
他拍拍心口,忍不住一阵惊悸。
“走,跟我来。”他忙挽住江喜多。
“去哪?”动手动脚的,让人瞧见了,多怪异。
她不动声色挣开手。
“找个地方『醒酒』,老待在城里头多没意思。”
处处需碍着别人的目光、防着他人的侧目,让他想牵牵她的柔荑都阻碍重重。
他合该有些行动。
事情不能顺其自然光等下去。
“无为而治”到底不是个好法子。
第八章
“欸,你听说了没?”
“什么?”
“秦府二世爷呀。”
“秦二世?怎么了?”
“他捐资兴学堂,又出钱刻书藏书、修方志,还延聘文士讲学呢。”
“原来是这回事!秦大爷在世时,十分好儒道,到了二世,我还以为他不学无术,空有其表,真没想到,真教人意外。”
“是呀!还听说『棚民』出乱子、与朱府的纠纷,都是二世爷想法子解决的。”
“听说朱大爷付了整整多出一倍的银钱买下刘大一家呢,没想到二世爷手段这么厉害,过去太小瞧他了。”
“没错。不过,我听说这些原来都是有高人指点。最近二世身边冒出了个『师爷』,可说是形影不离,听说他们同室而居,还同饮一杯酒呢。”
说到最后,嗓音带了几分暧昧,神秘兮兮的。
茶档人来人往,一堆人七嘴八舌,脸上挂着暧昧的表情,东府长西府短的,兴味十足的说论秦府大事小事。
“可我听说秦府夫人看中了姚府千金,派人说了亲,还合了八字。”
“就是呀。秦、姚两府门当户对,男才女貌,说不成哪日就下聘了。”
“不会吧?酒楼里有人亲眼所见,秦二世爷与那随从可说是如胶似漆,还喂他吃饭呢。”
“是啊,我也听说那名公子在酒楼外与一名姑娘说了两句话,二世爷就追了出去,妒火上身,将那名姑娘赶走。”
“哎,你们懂什么!这跟二世爷成亲有啥关系?!夫人照娶,『红粉』照宠嘛!”
还故意挤眉弄眼的,茶档一伙人哄笑起来。
“说真的,我原以为秦二世爷可比阿斗,没想到他足智多谋,可真教人刮目相看。”
“嗯,没错。”一伙人点头同意。
“老板,再来碗凉茶,”有人高声喊道。
大街人潮熙熙攘攘,不时有人停下来在茶档喝碗茶。人来人往,不断有新消息可说嘴,嘻嘻闹闹的,好不热闹。
秦、姚两人八字合的结果,合得不得了,是“天赐良缘”,是“天作之合”。姚千金“荫宅旺夫”又“宜室宜家”。
秦夫人高兴十分,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通知老太爷们。
“二太爷,三太爷,五太爷,您们瞧,姚小姐与游方的八字那么合,命里荫宅旺夫,各方条件与我们秦府都十分匹配!是不是让媒婆去说定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