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游方早到该娶亲的年纪,姚府与我们门当户对,姚小姐与游方也相当匹配。”
“不错。姚府这门亲是挺合适的。”
“不管家世、年纪,姚小姐与游力都相当匹配,不如,让他们先合合八字。”
“太爷们是赞成了?”秦夫人大为欣喜。
“是不反对。不过,还是先合过八字较妥当。”
“那是当然的!”
“对了,游方呢?”
“应该是在府里。”秦夫人笑道,询问丫鬟。“少爷呢?在哪里?”
“少爷在书房里。”
“书房?他在书房做什么?”
秦夫人让丫鬟去瞧瞧。丫鬟回前厅后,说道:
“太爷,夫人,少爷说他在读经。”
“读经?”秦夫人愣一下,大为意外。
三位老太爷也面面相觑,诧异极了。
头一遭听说秦游方会自动自发去读经书。
“真有此事?游方若能想通,那是好事。”
丙真如此,喜事又添一桩。
老太爷们呵呵笑起来。
是的,秦游方在读经。
读“江喜多”这本经。
这“情”这本经。
读他与她之间,这本“山海经”。
甚至,她比经书还耐读。
瞧她莲步款款,婀娜多姿;瞧她流目四顾,万般风情;瞧她举手投足,百媚千娇。
一举一动,都如磁石般吸引住他目光。
“大少爷,你说要写字,让我研墨研了半天,到现在这纸上还是一片空白,你究竟是写是不写?”
“写!写!我当然写!”
但写不到两笔,又盯着她看得出神,发怔起来。
那目光也不尽露骨,却隐着什么意味在,江喜多被看得别扭,不由嗔他几眼。
她仔细上上下下瞧妥自己,很确定没露出任何破绽,安心说道:
“大少爷,你这般别说求取宝名,恐怕连个秀才都考不取。”
“谁想考秀才了?”如此小瞧他。他仅是笑,也不愠恼了。
“要不,好好的大晴天,你关在这书房里做什么?”
“读经啊。”真真不懂他的心!
他不过藉个名目,与她两人独处,不让任何人打扰罢了。
“读经?”里里外外却看不到一本经。“我瞧你在读『无字天经』吧!”忍不住笑。
他愉快起来,爱瞧她笑起的娇媚。
“实在说,”他老实承认,“我不好这些。可秦家向有好儒之风,老太爷们总希望我能考取蚌功名。后来约是明白无望了,不得不放弃。”
说罢,竟微笑起来。
可倒老实,这等事也说与她。江喜多瞧他笑得那般自得,亦不禁勾勾唇角。
“其实,若真想步入仕途,捐个官也是可以。”不觉替他出起主意。
“这不好。”秦游方连忙摇头。
他哪有心思为官!说到底,他们从商之人“贾而好儒”,不过为更便于为商经营罢了。
江喜多出身商贾,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想想,说道:“不求个一官半职,求个好名望还是必要的。”
“哦?”
“秦府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为地方做点事,也是应该的。何况,又能添得好名声。”
“有道理。可妳说,该怎么办?”
“这简单。大少爷你不爱读经,就让好学之士多读几本经。”她朝他投去一瞥,掩不住眸里半说笑的意味。
“好呀!妳是在取笑我懒读经是吗?!”他佯装发怒。
“岂敢!”她收不住眸里的笑意。“少爷你既无意捐官,那就捐资兴学,资助办学堂,并延邀文士讲学,刻书藏书,出资修方志。如何?”
“好主意!”秦游方兴奋的击拍臀腿一下,近乎忘形。“我怎么没想到这主意!还是妳聪明!喜多。”
他已不耻“甘拜下风”了。
不吝赞她的聪明多智。
“这么说,你是赞成了?”
“当然!”
“那好,”她指指纸砚。“这该可抵销一个月卖身期。”
“妳--”
“我怎么了?”她望着他,笑盈盈的。
她哪儿不对了?居然替秦游方出主意,为秦府树立好名望?
可瞧着他那似恼似不平的模样,她竟觉得那般甘心--心甘情愿为他做这些。
“喏!”秦游方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写载抵消卖身期一个月的文约递给她。
“多谢了。”
她接过墨迹尚未干的文约,瞧了一眼,朝外走去。
“我去去就来。”
“妳上哪?”秦游方蓦地跳起来。
他都没准她离开,她倒自动自发!
用文契绑住她,这法子,愈推敲其实愈禁不起推敲。他细思过,倘若她真悄悄溜个无影无踪,他真上江府去讨人,即使有文契,如何指认恢复女儿身的她?
就算有她亲笔划押,如何将江府二小姐与来历不明的“文士江喜多”相提并论?
之前,他心存报复,不惧将事情公开闹大,使她名声扫地。可如今,他万万干千无法如此下作。她要真一走,一切便难,他再难如此强留她在身旁。
“茅房。”她随便丢下一句。
“等等!我也去!”
“我上茅房,你也跟?”她诧异回头。
秦游方窘起来,站在哪儿,十分尴尬,硬着头皮道:“有何不可?我也正打算上茅房。”
江喜多不可置信的摇头。
“大少爷,我跑不远的,去去就来,你还是去办事正经。”
“妳得随我一起才行。”
哎哎!“随身小厮”也得“随身”到寸步不离才成吗?
“好吧。”她妥协。“你在这里等,我马上就回来。”
想也知道她哪真是上茅房。秦游方下放心,末了还是只得随她。
江喜多偷空草写了张简笺,找着小丫鬟小翠,请她照上回送到茶铺去。
尽避替秦游方出了那么些主意,可她终究是江家女儿,而且还是秦府的对头商之一。
唉唉!
她的心说不出的矛盾。
听说“碎月楼”新近从京城有名的“太白居”挖了一位名厨,秦游方立刻拉了江喜多前去捧场。
“来,尝尝这道『碎花鸡』,这可是掌厨的拿手好菜,远近驰名。”
殷勤的夹了一块切雕如花的鸡肉,送到江喜多嘴边,也不怕人侧目。
“主仆”俩同据一张桌台,凭窗而坐,不仅“同茶而茗”,“同饭而食”,甚至“同壶而饮”,只差没“同杯而干”了。
“我自己来!”江喜多连忙阻挡他的殷勤,举筷夹了块肉。
“唉!一番盛情付沟渠。”秦游方装模作样慨叹起来。
这多日,进进出出,里里外外,他都紧带着江喜多。编藉出各种名目,就望与佳人两人独处。
或试探,或旁敲侧击,他存心纠缠不清。或回避,或装聋作哑,她有意疏离关系。
他便真真假假;她就虚虚实实。
“好歹妳称呼我一声『少爷』,合该敬我一杯是也不是?”
哟,端起大少的派头了。
“是,是。”江喜多睇他一眼,唇一抿,似笑又非笑。
她温顺的替他斟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举起酒杯送到唇边,红唇轻含着杯沿,轻啜一口。
“就这样?”他不满意。
可也不为难她,唇角一勾,一点不怀好意,取饼她喝过的酒杯,就她唇齿沾过之处,将剩下的酒一仰而尽。
“你--”江喜多惊住。
如此不避讳!
他是故意的吧?
存心叫她难为情!
“这才叫『同杯而饮』!”秦游方咧嘴一笑。“喜多,妳该晓得,我没真将妳当作仆从看待。怎么会呢,妳是不一样的。”
有时江喜多或有疑惑,她是否泄露了什么,引得秦游方这等怪异举动。可听他这些话,又不像真看穿了什么,倒像惜才的原因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