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两人更爬上一处凸出的山坡,又是各据东西两点,各朝东、北、西、南方向观望。
“怎么样?大师。”老太爷们在壮丁搀扶下颤巍巍的挣扎着跟着爬上凸坡。
事关秦家龙脉,尽避山路巅簸险阻,太爷们拼着老命硬是跟上山头。
秦游方拉了江喜多也跟了上去。
“龙脉从腰被截断,体破气散,这……难矣!”东大师摇头。
“伤了龙脉,底气已泄,福气难以聚集。唉!”西大师晃脑。
“难道没有什么可补救的方法吗?”二太爷急忙问道,不忘狠狠斥责了秦游方一眼。
秦游方似有所愧的低下头。
东西大师左脚坐方,右脚画圆,朝龙首方向望了一会,而后又朝龙尾方向凝目片刻。
“奇矣!”忽然,东大师狭细的眼瞳一缩,面露奇色。
“怎么了?大师,是否有什么解决之道?”五太爷紧张的追问。
“难道……哎!天意!天意!”西大师与东大师互望一眼,也面露奇色。
三位太爷紧张得一颗心都悬到喉咙口。
“真是天意!”东大师惊叹一声,睑露喜色。“恭喜太爷们!贺喜太爷们!”
“是啊!抱喜了,各位太爷!”西大师也点头微笑。
“真的有法子可补救了?”太爷们兴奋的嚷叫出来。
“没错!”东大师捻捻唇边的短髭,有意的望望秦游方。“说起来,这还要归功于大少爷。”
“咦?”太爷们不解。
东大师微微一笑,说道:
“本来,龙脉腰伤,底气已泄,福气再难汇聚。可大少爷与我等提及『养气护脉』,经我仔细堪察,不失为可行之道。”
“没错!”西大师颔首表示同意。“养气护脉也是唯一可行之道。没想到大少爷对堪舆之术也有所研究。”对秦游方投去赞许的一瞥。
“哪里!是大师高明,才能找出弥补之道。”秦游方不敢居功。
有功的是江喜多的识见计策及百两纹银。
“大师,那该如何做呢?”三太爷等不及。
东大师点点头,手指向东山头,说道:
“三太爷,您瞧见没?这龙尾朝东,一直往东山头的方向扫去,龙脉腰伤,是以龙气也不断的朝东山头流泄而去。要防气散,就要防止这般龙气再宣泄外流。我仔细堪察,东西山头有如两兽对峙;两虎相争,则必有一败,惟有在两山头间形成屏障,才能弭平这般对峙之势,阻止龙气流泄。”
“东师所言极是。”西大师附和,“『养气护脉』,在两山头之间密植林木,有助灵气汇聚,养护龙脉。此外,于来龙、风水两山栽植竹木,也有助防止福气泄流。不过,切记,只许长养,不可砍伐,万万不可再动这西山头一草一木,以免又伤龙脉。”
“是!是!太好了!太好了!”老太爷们点头如捣蒜,喜难自禁,不断喃喃着“太好了”。
悬吊多日的心头大石总算放下来。瞥及秦游方,责备道:“幸亏有大师在,总算有惊无险。好在你也尽了心,算是功过相抵。此后不许再如此莽撞行事!”
“是,太爷。”
秦游方虽说闯了这场祸,说到底,他也将功赎罪。太爷们责备归责备,事情已解决,口气不再那么严厉。
“大师,”老太爷忙延请大师回府。“今日多亏大师相肋,我已命人备了桌酒席,请大师随我等回府。”
“多谢太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大师!”秦游方对东西投去一眼。
“哪里。”交换了意味深长的一眼。
太爷们伴着大师下坡,坡上只剩秦游方与江喜多。
“妳好生安静。”秦游方侧脸睇她。
“这哪有我出声的份!”江喜多轻笑起来。
登高望远,眼目所及,无限江山,整个徽州城彷如皆在脚下。
山影悬延,熏风吹拂拭篡,一波一波起伏如那江浪。
山峦一重又一重,山远天高,却又又近又低得彷似就在眼前。
那山边滚云,那满山烟袅,低笼罩江山,竟一片辽阔如海。
“瞧那云烟,竟然如海。”秦游方微微慨叹。
“见山不识海,岂知沧海真正的面貌。”
“山海同一经。见山是山,见山是海那便是海。”
“你在同我打偈语吗?”江喜多噗哧一笑。
秦游方静静瞧她半晌。
“我喜欢瞧妳笑的模样,比山比海有真意。”
这词太暧昧。江喜多别开脸,装作未闻。
“妳见过海吗?”秦游方突然问道。
江喜多脸上光采黯淡下来。
她连这徽州城一步都没有踏出过。
女儿家的天地总只在内室之中。她渴想遨游天下,却总是不能如意。父亲那关易过,母亲那关便头痛。
“不曾?”秦游方俯低脸。“哪日妳随我一起,同去瞧瞧那沧海,看是不是如山边那滚云,看山海是不是同一经。”
啊?!
江喜多禁不住抬眼望住秦游方。
无法不被这番言词打动。
那云滚如那江边波浪--沧浪之海,可也如斯?
她多想亲眼瞧一瞧,钱塘海潮能溅起几层楼高?沧海之水能卷高几起重浪?
她又望望秦游方。
他注视着远方山影,眸底重重烟霭。
这般的秦游方,突而让江喜多陌生起来。
这是那个一无建树、只道风花雪月的二世爷?
啊?!她一直是如何看待他的?
他侧影坚毅,山林都映在他清眸里。
“秦……嗯……”
啊!
不提防呀不提防!
心处某根弦突而那般被触动!
她措手不及--
“怎么了?”秦游方转过脸。
从她眸里瞧见一片波动的沧海。
他如山不动,她如海流转。
“妳……”他心一动,怔怔望着她。“去是不去?与我一同……”
与他一同……
这问题太深,江喜多又措手不及。
随他一同怔了。
第七章
好吧。
说到底那江喜多不是家生的奴仆,月复中又有文章,比不得他们一般家仆的庸碌平凡。
可成天到晚关在少爷的屋里,叽哩咕噜的,要不,就是跟在少爷后淮进出出的,偏没见他干件象样的活过。
瑞安想想,不无几分吃味。
但没趣归没趣,收服棚民江喜多有功,朱府的文契纠纷江喜多也有功,少爷要跟他关到屋里叽哩咕噜的,他也不能怎么样,索性就躲到院里偷懒纳凉。
“瑞安!”很不巧,秦夫人进香回府,幸好丫头眼尖,把瑞安拉到一旁。
秦游方一连处理妥三件难事,显现他的聪明才干,让老太爷们多少刮目相看。秦夫人心喜,特地到庙里还愿,顺道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在庙里,她与城里经营茶庄的姚府夫人巧遇。姚家有女初长成,今年恰及笄,长得亭亭玉立。游方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跟老太爷们商量后,好说定这门亲。
“瑞安,夫人吩咐,去请太爷们过来,说夫人有事相商。”丫头交代瑞安。
“夫人有说是什么事吗?”瑞安就是好事。
丫头抿嘴一笑。“多半是要替少爷说亲。”
丫头跟着秦夫人赴庙里上香,那姚府小姐丫头也见着,自然能猜上三分。
“说亲?”瑞安喃喃着去了。
等太爷们请了过来,没消多久,秦府上下全知道了这回事。
秦夫人一五一十将巧遇姚府夫人千金的事仔细说清楚,对姚小姐简直赞不绝口。
“姚小姐才刚及笄,与游方正好匹配,个性温婉娴淑不说,长得是丰盈乡福之相。而且应对相当得体,敬老尊贤,是不可多得的好对象。二太爷,三太爷,五太爷,您们觉得如何?”
“嗯……”三位太爷望望彼此,捋捋长须,沉吟不语。
姚府在徽州城也小有名望,经营茶庄有成,与秦府可说是门当户对。且姚氏千金听来是宜男之相,秦府一脉单传,娶了姚氏千金,或可多子多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