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方是看不到这种夕阳的,只有在荒凉辽阔的大漠中,才看得到这般带著浓艳凄美的苍烟落照。
他一杯接一杯地饮著,不一会,一大壶的茶水喝得只剩一半。他站起来,准备继续赶路。召唤店家说:“店家,算账——”
突然感到一阵昏眩,他摇晃了晃,险些站不住。
“大爷,您怎么了?”店家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觉得奇怪,努力睁大眼睛。店家就站在他面前。他用力眨眨眼!怎么就是看不清,视线越来越模糊。
“大爷,您怎么了?”店家竟咧嘴笑起来。
他甩甩头,只觉得头越来越昏,眼越来越花……店家的脸摇晃起来,糊花的分裂成两张——
“这茶水……”他心中一凛。
“茶水怎么了?”店家笑嘻嘻的。
茶棚中散坐著的那几个客人,这时全都站起来,向他围拢过来,一个个脸上都泛著和他们淳朴装扮极为悖异的狰狞笑容。
“你……你——”
年轻男子指著店家,似乎想向地扑去。又一个昏眩袭来,他身体晃了一晃,倒退一步,然后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店家嘻嘻的笑睑变了,浮起一丝狰狞。他伸腿踢踢倒在地上的年轻男子,像踢个没有知觉的死人一般。抬起头扫了围拢在两旁的同夥,发号施令,说:“没有错,是我们要等的人。快飞鸽传书给娘娘,说人已经料理好了。”
殷红的夕阳缓缓沉入了西天的地平下,但天空仍留有残霞,殷红一片。那么红,红得像血一样。
第五章
澄堂院里,正妃殷妲神色几分急躁地在澄殿上走来走去,不时引领张望.似乎在等待甚么。
辈主九垓的六个堂院——赤、澄、黑、紫、碧、靛——除了赤、澄两院脉络相连,其它各堂院都是独立的殿院,每个堂院由一个侧妃住持。澄堂院是正妃所居住的殿院,因与赤堂院结构相连,因此与共主的关系也最接近,正妃的权力也在各堂院的侧妃之上。尽避共主九垓新宠靛堂院侧妃达己,正妃殷妲的地位仍不受动摇。
但此刻,正妃殷妲的神情态度却一反平常,显得十分烦躁不安.蛾眉锁得紧紧的,心里彷佛藏有甚么担忧。
“王妃,你找我?”
殿中进来一个身穿黑白两色太极服的男子。看不出年纪大小,削瘦的脸庞浮著一层暗紫的青气,鼻梁少肉,看上去特别有一股阴惊的气息。
那就是国师巫觋了。
“国师,你总算来了!”殷妲一见巫觋,收起躁气,姿态甚为软和,显得对他极为倚重。
“甚么事这么急?”巫觋目光一转,阴森的诡眼射出一丝精光。
“国师料得果然没错。我收到消息,鬼暗那小子暗地里开始行动了。”
“哦?”巫觋眸光飞快又是一闪。
“不过,人已经被我们拦下。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嗯……”巫觋沉吟不语。
他夜观星气,在北方玄武七宿察视到一股极为明亮的紫气,心中暗付恐将有异变发生。鬼堂暗时值此刻回殷方来,使得事情更为敏感。不过,那股紫气甚为明亮,甚至威胁到中垣紫微天官的帝王共主之气,不像鬼堂暗所代表的黑煞云气。而且“风影”煌流火的火流妖星还在北官外徘徊,尚未起作用。种种迹象显示,出现在“斗牛之间”这股明亮的紫气,似乎与鬼堂暗无关。不过……
“国师!”殷妲见巫觋沉吟不语,心急地喊了一声。
巫觋回过神。说:“这件事还是小心为宜。黑王不是池中之物,远比你我想像得深沉可怕太多。”
巫觋这些话似是有感而发,又似是预言。二十多年前,鬼堂暗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倾城灾厄中降生,又多次逃过劫难,守护的黑煞气甚强。二十多年来,候星气显示,北官的黑煞云气越拢越厚,逐渐有倾移威胁到中垣紫微咱帝气迹象。不过,中垣紫微新生的一股柔亮澄气,足以和鬼堂暗的黑煞气相抗衡,黑煞气的威胁受到阻碍。问题就出在斗牛间那股奇异的紫气——黑煞与澄两股气的消长.就视那股紫气而定了。
但,那股紫气究竟代表了甚么?他百思不解。
“国师,你在担心鬼暗那小子可能对我们的威胁,是吗?”殷妲说:“这件事我会小心处理,若不除去鬼暗,我终究不能放心。”
“不只是王妃你不安心,我也不能放心。”巫觋负手踱步到窗边,临窗而立。北官中那股黑煞气应该在二十多年前就消除的,它却越生越茁壮。二十多年来他没能将它净除,只怕那股黑煞气将反噬吞他。
“是啊!”殷妲声音急躁起来。“当年,好不容易,我得你的帮助,才能除去黑堂院侧妃,夺得这正妃之位。偏偏鬼暗那小子大难不死,反过来威胁我们。而九垓贪恋权位,迟迟不肯将共主之位传给信,如今又有鬼暗的威胁——国师,你好歹想个办法,让九垓退位。否则,我怕这样下去,情况将对我们甚为不利!”
“怎么说?”
“是这样的,国师,我想你也知道,九垓新宠达己那个妖女,对她可说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我得到消息,达己那妖女居然怂恿九垓让鬼暗长留在殷方,并为他选位妃子,大有笼略鬼暗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九垓内心其实一直对鬼暗有所畏惧,他怕鬼暗抢夺了他的地位;当年杀鬼暗不死,使索性将他放逐到北邑。现在鬼暗回来了,更有威胁到他地位的可能,他或许会因为害怕,反而听达己的话,笼络讨好鬼暗也说不定。”
“真有此事?”
殷妲点头。一口气说出她的担忧后,顺了口气,接著又说:“所以当务之急,我们一边想办法逼九垓退位,一边尽早除掉鬼暗那个心月复之患。”
“不急。”国师巫觋摇头。他忌讳斗牛之间出现的那道莫名紫气,在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不宜轻举妄动。“黑王既离开了北邑来到殷方,犹如龙陷浅滩,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中,我们按照计划在‘龙雨祭’当日行事即可。至於要共主退位嘛……”
“这件事绝对不能耽搁。”殷妲立即接口,态度很坚持。“如果九垓听了达己那个妖女的蛊惑,引狠入室,那一切就完了,我多年的苦心只怕付诸流水。国师,这件事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达己是吗?巫觋沉吟不语。靛堂院侧妃达己……靛堂院……啊!会和那道忽然出现的紫气有关吗?
“国师?”殷妲等不到回答,显得有些急躁。
巫觋比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又沉吟了一会,才抬头说:“不瞒你说.王妃,据我观测,在北宜玄武七宿斗牛之间,有一奇异明亮的紫气,颇有威胁中垣紫微天官帝气的可能。澄王的澄气和黑王的黑煞气之间的消长,就端看这股紫气而定。这股紫气出现太诡异,我怀疑——”
“啊!会是达己那妖女吗?我们该怎么办?”殷妲听得又惊又急。
“别急,还不确定。但依我看,不像是她。靛堂院侧妃并没有那等气候。”
殷妲安心下来。“我谅达己那妖女也没有那等能耐。”顿一下,接着说:“那么,国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信的事……”
“你打算怎么办呢?王妃?”巫觋反问。
殷妲想了想,考虑了一会,斟酌说:“不如,我们就利用这股异象,逼九垓退位。你觉得如何,国师?”
“你是说……”巫觋转转眼珠子,揣测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