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她眼底微黯,嘴角的愉色为之下垂,后来那幕染血的画面非她所乐见,在那之后她失去挚爱的亲人,留下了遗憾。
“想?”凤姊儿冷嗤了声,“凭他也配,老爷子的位置不是每个人都坐得稳的,他那点斤两连骨头都啃不起,还妄想喝汤吃肉。”不知轻重。
“别怨了,凤姊儿,人家也付出代价了,难道还向死人讨债不成?”得饶人处且饶人,死者为大。
凤姊儿艳唇一整,勾起小指倒挠眉。“但他儿子还没死,有消息传出他打算为父报仇,重整旗鼓东山再起,找当年的关系人讨回公道。”
“他能找谁呢?不全死光了……”等等,外公?!
乔品真眉一沉,横竖不离愁。
“你呀!不要忘了你才是重要人物,全老头的失败是因你而起,他错估了有多少人肯为你拚命,即使用命去换也要保你周全。”她语气有点酸,妒恼地心一揪。
斑天隐就是那个死不足惜的笨蛋,一次又一次地挡刀挡剑,以身喂子弹从容就义,最后连命都给挡掉了。
她怨他的无情,也怪他太多情,虽然他们的爱都没有错,只是放错了对象。
“喔,那还好。”她松了一口气,扬笑挑弄杯中装饰的甜酿樱桃。
“什么还好?你知不知道其中的严重性,他要对付的目标是你耶!”瞧她漫不经心的样子,真让人觉得不该多事地管她死活。
“熄熄火,我晓得你关心我,我会小心地喝水、小心过马路,先左后右地瞧瞧有无来车再通行。”乔品真举起右手保证,还俏皮地弯了弯食指和中指。
卖油的不怕火烧油库,救火的频频喊烫。她这种散慢的态度让人很灰心,挫败得想推她几把,看她还能不能了无惧色地安步当车,依她的步调慢慢来。
“你属乌龟呀!大火烧到门口还悠哉地把头一缩,当是邻居在放烟火。”性烈如火的凤姊儿抬手往吧台上一拍,朝娴静如莲花的人儿咆哮。
周围的人声一样吵杂,微暗的灯光闪烁,动感的摇宾舞曲被抒情女音取代,深沉的夜晚人性沉沦,杯觥交错释放出被理智压制的兽性。
乔品真和凤姊儿占据了吧台的一角,没人敢藉酒装疯上前骚扰,“嫉妒”酒吧属于从前龙帮的势力范围,在道上走动的兄弟不会在此闹事。
至少在店内出现几个看来不好惹的男人后,内心蠢动的人会加以收敛,以防成为下一个发出猪嚎惨叫声的圆形肉球。
乔品真大方地点头,一点也不在乎被盖上龟印。“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打小就是这性情,急不起来。”
“没有例外吗?”凤姊儿媚眼威胁地张大,似要给她当头一棒,好敲碎她藏身的龟壳。
“当然没有……”一张恶梦似的睑浮现眼前,她冷不防地颤了一下,耳边彷佛传来叽叽叽的钻牙声。
“怎么了?你的表情像见到鬼,一副想跳起来的样子。”
以干笑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将一滴未沾的酒推向酒保。“对了,我好像还没给小文红包,大过年包个红添添喜气。”
乔品真一脚落地准备开溜,她可没让人严刑拷问的打算。
“没说明白前不许走,你的神情让人直觉有鬼。”她的动作一向慢条斯理,从没这么紧张过。
“没鬼没鬼啦!只不过被个牙医缠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频频回头张望,她余悸犹存,生怕那个人又莫名其妙冒出来。
不管是正常的上班时间还是搬家途中,笑容媲美太阳的牙医先生总如同鬼魅般出现,露出两排洁白的牙说声嗨,搞得她变得神经衰弱,老是东张西望观察四周,疑心他又躲在背后。
“而已?”一脸狐疑的凤姊儿紧迫盯人,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小文,快来拿你的红包,恭喜你又长了一岁了,新年新希望,天天都开心。”她回避问题的技巧愈来愈高杆了。
先前受惊尚未平复的朱雅文,因她的拍肩动作而惶恐一跳,倏地回过头来,脸上犹带恐惧,眼底残存未干的泪滴,叫人不免心生怜惜地责怪凤姊儿的残酷,好好的女儿被她吓得如惊弓之鸟,稍一轻触便惊吓不已。
不过浓妆艳抹的凤姊儿并无愧疚,神情自若的跷起修长美腿,把女儿的苦难当成提前学习社会经验的机会,让她了解何谓人生的黑暗面。
“你母亲是疯子,别理她,她这人是巫婆转世,见不得别人好过,你就乖一点别和她争,免得她又蝴蝶满天飞。”变态。
“谢谢……真姨。”朱雅文收下红包袋,抽了抽鼻子。
“不谢,不谢,外面野狼多,凤姊儿的顾虑也是对的,虽然你心存善念不伤人,但不保证别人个个是好人,有些人的心肠比你妈还恶毒……”
咳!咳!这是什么烂比喻,居然把她和一群人渣混为一谈。非常不满的凤姊儿清清喉咙,冷视毫不客气的诽谤者。
“嗯!我明白。”眼泪一止,朱雅文瞟了偷觑她的母亲一眼。
其实她也知道妈是为了她好,怕她被人骗,如果妈也像真姨一样跟她讲道理,分析外头的危险给她听,或许她还能冷静地接受规劝。
可是她老当她是小孩子,一不顺其心意便大发雷霆,措辞严厉不留情面,好像她说的才是对的,别人做什么全是错误的。
“你明白?你倒是挺会做人的,我说上老半天你甩都不甩,还当我在唱大戏,怎么你真姨一开口就成理了。”到底谁才是她的妈。
母亲的讽语让朱雅文双肩微缩,瞪大了双眼怨视。
“干么,想把你女儿打入十八层地狱呀,你语气不能和缓些吗?孩子是你肚里分出来的肉,你总要善待自己吧!”看来她得常来走动,免得哪天这对母女举刀相向。
“等你做了妈以后再来批评也不迟,没事你可以走了。”扯不下脸承认自己的言语过于刻薄,凤姊儿不客气地赶人。
“不会吧!气量这么狭小。”听不进谏言。
她狞笑地把人推出去。“你今天才认识我吗?”
乔品真错愕地站在刺骨的寒风中,表情有些呆滞,难以置信她也有被赶的一天。
掀动羽睫凝望无星的夜空,闪烁的霓红灯将她的身影淹没,独自走在黑夜铺成的道路上,她思索著该如何改善她们母女俩的相处之处,浑然不知身后的地面上多了几条曳长的人影。
第五章
“品真,小心。”一道黑影倏地扑向兀自发呆的乔品真,将她抱离棍棒齐落的位置,以极其敏捷的动作拉著她就跑,让后头以为万无一失的偷袭者怔仲片刻,忘了要追上他们。
今晚喝了点酒,商左逸一时兴起,学诗人的浪漫在风中散步,想学李太白摘月偷星,看能不能镶成求爱宝戒,成功地追到伊人。
罢发现那群黑影时,想起搬家时前呼后拥的一大票人,他把尾随其后的身影当成其中几人,心里暗自好笑这小妮子真像黑道千金,出入都有兄弟随行。
直到车灯闪过,他才察觉不对劲,那一根根几乎拖地的长条状物居然是木棍,而且越走越接近她身后,好像打算直挥而下。
刹那间,酒气全消,哪容他多做他想,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先把人安全救下再说。
靶谢老母的安排,强迫他和名门小姐相亲,还一直强灌他酒,不许他太早离席,所以他才会在外逗留,要不然错过惊险时刻,后果堪虞。
“呼!呼!呼!我快喘不过气了,你……呼!呼!要跑到什么时候。”好歹也顾虑她人小脚短,没法和他那双长腿竞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