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味苦两字她的五脏六腑便开始翻滚,一阵恶恶的苦味由心口泛向舌尖,生涩的气味难闻恐怖。
“够了,你打算让我把胃里的药全吐出来吗?”她连吐出的气都苦涩不堪,这样还不能让他消火吗?
“你敢吐一口试试。”柳缝衣突然对着门口一喊,“同样的药再熬十份。”
外头传来唐七的声音,“是的,师父。”
也就是说不怕她吐光一肚子的药汁,只要她不怕苦一再重复喝药的辛苦,他绝对奉陪到底。
温尔的性子一怒起来也挺骇人的,可见他气得不轻。
尤其她一身是伤晕倒在他怀里一事着实吓坏了他,从他行医圣今他从未如此慌乱过,面对心爱女子满身剑痕的错愕,让他一颗揪着的心难以放松,每一道伤口都像划在他心口一般,伤痕累累。
“柳哥哥心胸这般狭隘,我想没几户人家的姑娘敢下嫁。”毕竟罗家出了个狡猾成性的罗梅衣,“泽惠”甚多的姊妹们又岂容小觑。
倏地回头,狂肆的双眼进射出恼她不着的阴郁,“你到底为了什么夜闯王宫,还让自己受了一身伤?”
他终于问出口了,她以为他要憋上一辈子才开得了口,“为了它。”
罗兰衣松开手心露出发亮的兰戒,他阴沈的眼眸更深幽了。
“就为了一枚小小的戒指值得把命送掉吗?”若非他身不由己的遭强留宫中,她几近送命的伤该找谁医治?
或者说谁有本事及时救回她一条小命,她真是太乱来了!
“身为四君子中的兰盗,以身涉险在所难免,你何必担虑太多……”生死由天不由人,毫不通融。
可是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不及盈握的双肩突地一痛,怒火滔天直冲着她而来,耳膜轰隆的只听得见一阵又一阵的雷吼,震得她头疼身也疼,眼翻心窒的想再晕一回。
“我管你蓝盗、白盗还是红盗,你在冲动行事之前有没有先为我设想一番?明知道危险重重还执意下手,你心中何者为重、何者为轻会分不清吗?非要让人时时提心吊胆,刻刻操心不安……”
罗兰衣从不知他舌灿莲花的口才好得足以让他喋喋不休半个时辰之久,原本她打算让他发发积郁之气免得郁血积胸,可此刻后悔莫及的她却半垂冷眸的盯着一只昏昏欲睡的白蚁,倾羡它的自在。
由他恼火的话意中不难发觉他早已得知她盗贼的身份,只是心有怀疑犹自揣测,未经她亲口证实他不予置评,故作不知的等着她对他坦白。
可惜时机不对让他恼上加恼,那句不必担虑太多更是火里调油,月复里的中火一烧顿成烈焰,冲入云霄燃起漫天大火,毫无节制的涌向令他火气大作的娇人儿。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成亲较好?”他也该累了,是时候歇息歇息。
一句不算温柔似水的淡然言语一起,怒言不绝的柳缝衣蓦地停语瞠目,心中一暖一冷的不知拿她如何是好,轻叹一声的疏开眉间皱折,神情转柔的松开手为他掐出的红瘀抹上凉膏。
“你真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扎得我不时发疼却狠不下心来拔除,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他咳声叹气的说道,取出最好的刀伤药为她的伤口换药。
他连夜带着她由宫中潜逃而出,之后捎书一封意指日有远游多有不便,望公主另觅良医、病体康泰,他力有未逮失神医之名,故潜心修研医书盼增长见闻,以医治更多如她一般难愈的疑难杂症。
想当然耳萨哈娜自是不肯轻信,但碍于马帮的势力又不好亲身上门求证,只好咽下不甘地继续佯病,不断发出求医榜文想让他“迷途知返”。
“这么难缠的女子就用大红花轿抬回府,免得她害人害己的遗祸人间。”她嘴角微勾,笑花灿灿的轻绽。
他无奈的笑了,“得妻如此定是我少做功德,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罗兰衣轻放葱白玉手握住他茧生粗厚的大掌,眉眼之间传送一抹浓情,“执子之手,与子白首。”
“即使我是康宁柳家后人?”他刻意提起此事回敬她之前的诸多刁难。
“除了认了还能有二话吗?谁叫你跟我一样是个贼。”不知不觉偷走她赖以维生之物。
他没能听出她的意思微露疑惑地反问:“我是贼?”
她将他的手往自己心口一放,“这颗心都被你这个贼子给偷了,我不认了都不成。”
笑容扬如七月阳的柳缝衣心里涨满对她的爱恋,柔情入眼的握紧她白玉掌心,执子之手,白首一生。
身一俯,他轻啄朱唇的立下誓言,拥着她四目相望,动容的情意流转在两人之间。
“你们在干什么?分开、分开,给我离远点!柳哥哥是我的,谁也不能跟我抢,就算你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啊!你……你是谁?!为什么穿着那个女人的衣服……”
怔住的莫宛儿愕然的发不出声音,两眼瞠大的注视着眼前绝色的天仙女子,自惭形秽的为之黯然。
第十章
“抱歉了,二姑娘,委屈你当一回肉票。”
一阵轻烟袭来,香甜的暗黑攫去罗兰衣最后的意识,模糊不清的眼瞧见一道身影慢慢走近,嘴里叨嚷着什么逼不得已、为贼人所陷害,一件上好的绸布撒落,夜提早在辰时到来。
喧扰声末起,一抹诡祟的黑影破窗而出,怀中抱着一人形长物绝迹尘嚣,只留下清冷的风伴着一室孤寂。
身受重伤的罗兰衣失踪了,在一夜的缠绵之后。
急疯了的柳缝衣四下打探她的消息,由她未收拾的衣物看来,她若不是走得匆匆,便是为人所掳去向不明,来不及告知她的所在处让人为她忧心忡忡,心乱如麻。
但以她钟爱的易容用具散落一地的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性高过前者甚多,这更让人坐立难安,心神不宁,担忧她已遭遇毒手。
一发现她不见踪影,被找上的首当其冲是百口莫辩的莫宛儿,先前她誓言旦旦要将情敌逐出马帮,语多嚣狂的誓言有她莫宛儿便无贼美人罗兰衣,就算送具死尸出楼兰城也在所不惜。
因此她成了带罪在身的头号凶手,尽避她满脸泪涕的直说非她所为,可是连她的兄长在内无一人相信,纷纷好言相劝的要她把人交出来,勿再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一直到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为人有多失败,竟没有人肯站出来为她说项,任凭她说破嘴还是被幽禁在房里,一日没找到人她门上的大锁就一日不开。
而另一个嫌疑犯当是楼兰城公主萨哈娜,罗兰衣身上的伤便是她命人所为,生性凶残为人善妒的她擅使手段,难保不是她得知她未死又叫人加以追杀,不置她于死地誓不罢休。
所以莫惊云深夜潜入宫中将人绑了来,交与柳缝衣亲自审问,不查出个水落石出实难心安。
可是不论他如何逼问,甚至用刑威胁,倨傲的萨哈娜仍矢口否认,一再怒目相向的扬言要让马帮彻底消失,让柳缝衣的头颅高挂城墙上,一定要他们后悔错待她的尊贵之身。
两名争风吃醋的女子都不承认这件事是她们做的,线索到此为止中断,而集众人之力的搜索仍徒劳无功,至今无半丝音讯传来。
“啧!你眼睛张那么大想瞪我不成?我没把你吊在树头上抽你几鞭就该偷笑了,你还敢摆张臭脸给我看呀!”未免太不知足了。
原本她准备了毒蛇、毒娱蚣、毒蝎子、毒蛤蟆、毒蜘蛛要给她来道五毒大餐,要不是她相公怕毒气伤了自己月复中胎儿让她积点阴德,这会儿这妮子早泡在毒虫阵里叫苦连天了,哪还有力气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