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血玉观音全身如血般令人触目惊心,浴血成佛的天神虽然令人敬畏,但瞧久了那通体血红总不由得有些恍惚,感觉血光在闪动,牠是活的。
“呃,道听途说、道听途说,你晓得我人缘好,处处有朋友,风声一起就传到我耳边了。”四海之内皆兄弟,广结善缘是人之常情。
要命,他会被一只死癞虾蟆害得无颜见江东父老。司徒长风暗自叫苦,极力维持平时疯言疯状。
龙卫天冷笑的扣住他盖杯的手。“可惜这风声只有在座的众人知情,他们还没胆走漏消息。”除非活腻了,想早点过奈何桥投胎。
“啊!我……呵呵……自个兄弟别动粗,我皮薄肉女敕禁不起折腾……好好好,收起你发狠的嘴脸,我老实招供就是。”
他绝不是因为一只雷霆手扣在咽喉下方喘不过气来才折损气节,而是他得顾及兄弟情义,总不好撕破脸大打出手。
脸色乍青还红的司徒长风悲叹交友不慎,人家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为朋友牺牲一切在所不惜,哪像他拿命倒贴搞不好人家还不屑一顾。
他的冷血还真是不分尊卑亲疏,一、二十年的交情居然下得了手,他这浪荡子算是见识到了。
真不晓得有哪个人受得了他的冷情冷性,要不是天生古道热肠地追着他不放,他早被自己的冷性子冻死了,哪来的卫天堡。
巫家的闺女可可怜了,面对着一张来讨债的脸,半夜准会吓醒的大叫有鬼。
“说!”
“说就说嘛!摆什么阎王脸吓人……呃,消气、消气,小弟不就要开口了。”那只手可以移远些了,他的颈项比想象中脆弱。
“最好长话短说,我没什么耐心。”收回手,龙卫天倒掉他举杯欲饮的茶。
这……这人真不是普通的小气,一杯茶都吝于招待客人。司徒长风吞了吞唾液,眼巴巴的看着刚冲好的香茗倒入盆栽。
“长话短说只有一句,四君子看上的是御赐血玉观音而非血玉蟾蜍。”够简单扼要了吧!别再拿他的脖子开玩笑。
“血玉观音?!”果然。
眉头一沉的龙卫天脸上浮现冷厉戾色,双瞳映出骇人的惊芒,他横目冷视的扫过败事的手下,随即拂袖地扬起清冷嗓音。
“胡管事,失职者扣薪半月,柴百担、水百缸,晨起蹲三时辰马步,没扎实底子不算,违者罚刑加倍。”他顿了顿止住胡管事的张口。“还有,不许求情。”
哀嚎声立起。
第二章
花开春日晓,杜鹃啼三更。
谁家粉娃匀香粉,半夜偷来胭胭红。
腮边一坨酡,唇角一点艳,月光照出小花旦。
哼一首曲儿,拨两条弦。
来年嫁个状元郎。
口里哼着江浙一带的小曲,看来清闲的小丫鬟扎了两根小辫子在耳后甩来甩去,悠哉地拿着扫帚清理树上的蜘蛛网,顺手敲下两颗半生不熟的梅子。
什么望梅止渴的大道理她可不懂,巷尾的夫子不是说过有梅堪折直须折,千万别等它掉光了再来拾,十个有八个被鸟儿啄空了。
所以她要先下手为强让梅子死得其所,不要平白便宜了那些专吃嗟来食的飞禽,止她的渴总好过挂在枝头空相思。
瞧!今年的梅子长得可真好,丰润有泽鲜得诱人,雨水充足颗颗饱满,香味尚未散开来已叫人口内生津,恨不得先摘一颗往嘴里塞。
扁是在底下看就已经受不了,不赶快咬上两口怎么成?管东管西的管事准会唠唠叨叨地念得她耳朵长茧。
不过她是左耳入、右耳出,他定下的规矩一大堆她一句也没记牢,反正他还会不厌其烦的一再重复,记不记得都无所谓,谁会注意一个在梅树下偷懒的小婢。
“天哪!好涩,舌头都麻了。”她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难吃的梅子。
奇怪,她家的梅子甜得像蜜化在上头似的,怎么这株老梅树结的果苦涩不堪,外皮好看却不中吃,骗得她口水流了半缸。
不管了,被骗也只有这回,她要报仇。
长相清秀的小丫鬟作贼似的东瞧西瞟,两朵小小的笑花挂在颊边,那双看起来纯真带憨的眸子骨碌碌地转动,正准备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把袖子一撩卷了几圈,两手握紧扫帚的杆选定目标,以一阵狂风扫落叶的姿态拚命往上搅动,仿佛与它有不共戴天之仇。
咚!咚!咚……
一颗、二颗、三颗……梅子咚咚地往下落,然后梅子旁刚长出来的新芽马上要掉不掉的连着枝,像在哭泣。
一地的梅子有的完整,有的半裂,有的摔得不成形,跟暴风雨扫过的模样相去不远,润泽的果皮如今只剩下沧桑,让人看了好不心伤。
但是一旁笑得好不开心的小泵娘一脸得意,裙襬一拉开始拾起害她涩口的小丙子,打算要将它们毁尸灭迹。
不能生吃就拿来腌渍,她不把这一树梅子吃光光怎能甘心,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非要它们贡献给有用之躯、满足口月复之欲。
“梅子,妳地扫好了没?大厅的桌椅还没抹……抹……我的天呀!妳……妳居然……妳……喔!我要晕了,妳……梅子……天、天要塌了,我一定是看错了,那不是梅子……”
翠衫婢女捂住胸口,口齿不清的连连后退,没人听得清楚她在嘟囔什么,惊惶失措的不敢相信自己会亲眼目睹惨剧发生。
梅子她竟然摘了梅子,她不知道梅子是不能摘的吗?没有上头的吩咐谁也碰不得呀!
可是她不仅摘梅子,还用敲打的方法,让好好一株梅树变得面目全非、毫无生机,堡主要是怪罪下来可没人担得起。
连胡管事都会一道受罚,承受天大的怒气呀!
这梅子真是害人不浅!
“阿瞒姊,妳到底在说什么,梅子不是梅子,我是梅子啦!妳认不出来吗?”天要塌了呀!那她得找个地方将梅子藏起来。
“我知道妳是梅子,妳摘了梅子。”曹瞒手指微颤地指着梅子裙兜里的生梅。
“不是我摘的,树那么高我哪爬得上去。”她摇头否认摘梅子,表情正经得恍若此事非她所为。
“不是妳摘的还有谁,明明在妳的裙子上。”她看了一眼高高的梅树,不确定是否与梅子有关。
不知死活的梅子用脚踹了梅树一下,得意扬扬地让她分享战果。“是我敲下来的,厉害吧!”
“敲……敲下来。”曹瞒的唇色倏地一失,眼睛差点翻白地揪着她耳朵。“厉害个鬼,妳怎么不把自己的脑袋敲一敲!”
她够狠,不用摘的直接一棒子敲个精光。
头疼的望了枝叶稀疏的梅树一眼,曹瞒心中的惊吓无法以笔墨来形容。那是堡主特地从江南移植到北方来的梅种,可却硬生生的毁在梅子手中。
前年好不容易结了果,但因尚未适应水上而结果不丰,请来花匠重整接枝才稍微有些成果,去年的结果量大为增加。
可是却也不及今年的丰硕,开春时胡管事即三令五申的不准下人接近,为的就是想等果熟蒂落的一刻,让堡主尝个鲜。
这会儿什么都没有了,除了零星三、两颗小得不能再小的梅子外,她只看见一片光秃秃的枝哑缀着几片残芽。
“哎呀!妳揪得我好疼,大不了分妳一半嘛!谁叫我们是好姊妹。”她大方的贡献辛苦所得。
“谁跟妳是好姊妹,妳别想拖我下水,我才不要妳的梅子。”她还想多揽几年银子让乡下的爹娘养老。
曹瞒急着和她划清界线,没发觉她脚步轻快的月兑离自己的掌控,轻盈的身子好像两人正在闹着玩,没使什么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