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吻已成了他的日常必需品,不管她怎么闪避、推拒,他就是能准确无误地夺去一吻,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叫人简直快要窒息。
“不要动来动去,有人力车代劳不好吗?”他低头又是一吻。
不好,距离太近。“你能代我感受土地藉由我脚底传来的生命力吗?”
“女孩子的天真,妳该去写无病申吟的滥情诗句。”脚踩地是土,哪来的生命力。
生命来自母体十月怀胎,泥土只能长草。
“看来你是枯燥、贫瘠的男人,不懂得感动为何物。”枉他还是这片生命的主人。
“妳指个富可敌国的男人贫瘠,想被千万人踩死吗?”他收紧了环抱的手臂。
他不喜欢被指称枯燥,尤其是出自她的口,那会让他有很深的不确定感,怕一松手她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贫穷,而且荒芜,你干么弄这一大片土地炫耀却不珍惜,简直是暴发户心态。”展示财富。
脸色阴鸷的秦狮冷冷地望着她。“我、不、是、暴、发、户。”
她有一丝心惊和愧疚。“我……我是就事论事,人不该鄙视大自然的力量,它是伟大而且崇高的。”
“它不是我的。”他将视线投向土地的另一方。
“嗄?不是你的?”消息来源有误?她该拜托地政课的朋友查查。
“原先它是属于我那有门户之见的外公所有,他死前将一切过继到我名下。”在得知癌细胞已扩散到无法挽回的最后三个月。
“你和他亲不亲?”记者的心思比较细,她感受到失亲的难过。
“我是他一手抚养长大,妳说亲不亲?”一想起往事,他的心情沉重了几分。
在外公的年代,门户之见相当普及,富家千金爱上管家之子,两人相恋却不见容于地方,于是相约私奔到外地。
几年之后有了爱情结晶,以为老人家会看在孙女的份上重新接纳他们,不用颠沛流离地在外面受苦。
可是外公的观念十分固执,认为女儿和下等人在一起有辱门风,因此把管家之子打个半死丢上货轮,从此不知下落。
随即没多久,他将女儿许配给他自幼养大的义子,不顾她的哀求和绝食,坚持两人要圆房,一年之后,一个被迫出生的男孩来到人世,也注定了没有母亲的童年。
他的母亲在生下他没多久就偷偷离开了,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母亲一直和管家之子有联络,两人去了人生地不熟的美国生活,至死都不愿回到自己的土地。
外公只有一个女儿,在重男轻女的传统下,他把死后的土地留给唯一的外孙,而外孙女则什么都没有。
能说不亲吗?他们是血脉相连的血亲呀!
“那你爸妈呢?父母不管儿女吗?”她很好奇,以记者的本能发问。
“死了。”简单的一句,里面背负着两代恩怨。
咦!她记得资料上写……等等,是死了没错,在几年前。
他满恶劣的,她问的是童年时期,而他回的是成年期,年份相差甚远,难怪她一下子转不过来。
“告诉我,惜惜,妳想不想要这块土地?”他不着边际地一问。
她诚实地望着天空飘过的云。“想。”
“送妳如何?”他有些失望她是金钱主义者,但也表示可以收买。
“不要。”她拒绝了,口气干脆而不迟疑。
“为什么不要?”诧异极了的秦狮有丝不解,莫名的雀跃浮上心底。
她并非攀附富贵的拜金女,纯粹是被他强行扣押的“病人”。
“你在开玩笑吧?我像是除草工人吗?这么大片草地要累死我呀!”脑袋又没坏掉。
“会有园丁定期来除草,妳到底在想什么?”眉头一拧,他猜不透她变幻难测的心思。
藏玺玺扮了个可爱的鬼脸。“想的可多了,你一年纳多少税在这块地上?光是税金就会压死我,其它别谈了,一想就头疼。”
钱够用就好,钱奴少做为妙,被钱困死怕难申冤,阎王搥一下说死得其所,那她不是见鬼都羞?
“税金?妳……妳简直太……我真服了妳。”他无奈地大口呼吸,挤出一口沉闷。
“你装愉快些成不成?我缴不起税金是事实,你当台湾有几个秦狮。”钞票多得养老鼠。
他没好气地一睨。“妳不会卖了它呀!留着种稻还是栽菜。”
“你还是人吗?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叫我来做,我上辈子做贼欠了你呀?你讨债也未免讨得太凶……”
“停。”他用唇吻了她一下,止住她的漫无逻辑。“简单扼要,直接切入。”
她恼怒地用手背抹抹嘴。“跟你说别吻我,老是说不听。”
“惜惜──”他不高兴地补上一吻,留下自己的味道在她唇上。
秦狮的用意在于要她习惯他的碰触,人一旦习惯了就离不开,这是他的阴谋。
“死狮、臭狮、烂狮,你会在地狱腐烂,我会在天堂送一朵白菊花。”死后不相见。
“张惜,妳在索吻吗?”
“谁是张惜……呃!别连名带姓地唤我,很少有人叫我的本名。”好佳在,她差点忘了自己随口一编的假名。
“自己的名字都会陌生?”他起了疑心。
“朋友都叫绰号,亲人则唤小名,谁像你叫得那么顺口。”她反应灵敏地发出抱怨之声。
取其同音之便,但少一个字感觉真的差好多,像是童养媳的名字,身份卑微得抬不起头,躲在暗巷里哭泣。
同行都说她是幸运儿,随便挖挖就有一大篇独家新闻,钦羡之余不免夹刀夹棍地加以讽刺,名字的用处就在此时派上用场。
幸好她这个人满看得开,笑骂都由人,认真地做好份内工作直往优秀的财经记者路迈进,她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日和夜永远鲜明不错认。
“惜惜,把话题转回去。”和她说话很累,常常东一句、西一句,句句不相连。
“你是说卖地的事?”他还敢提,不孝的子孙。
“嗯!”他点点头。
她倏地合掌,不过是合在他脸上。“你很不孝耶!祖先的地居然叫我来卖,你想害我被你外公拖下去重殴一顿呀!”
“丫头,妳相当有种。”身一蹲,他将她面向地压在腿上,重打了几下臀部。
“你打我……”她委屈地嘟起嘴巴,两手胡乱地捏着他大腿。
藏玺玺的为人是人家咬她一口,她一定要马上咬回来,不然她会不甘心。
他大掌一握,她双腕轻轻被制住。“妳先打了我。”
“你是男人耶,被我打两下有什么关系?像你这么小器肯定没女人敢爱你。”也不想想看他打人比较痛耶。
“有胆妳再说一次。”他的脸色变得阴沉,野兽般地瞪着她。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别以为躲在墙后别人就看不见你的残暴。”她纯粹是以受辱的心态吐吐苦水,并非刻意掀开他的旧伤口。
无知,往往是毁灭的开始。
她根本不晓得自己的话引发多大的后果,当年的事有多少藏在污泥里没人知,被她不经意地撩开,挥之不去的阴影让秦狮红了眼。
像那时的一景,他突然将两手放在她脖子上一压──
“秦狮,你想掐死我吗?”在他尚未使劲前,无畏无惧的藏玺玺用明亮的清眸迎上他。
他忽地一震,松开手,懊恼地丢下她站起身。“别再靠近我,我是恶魔。”
第五章
他是恶魔吗?
一张白纸写得密密麻麻,斗大的五个字重复又重复,藏玺玺的视线始终停在字下方的问号,他真的是人们口中的恶魔吗?
以一般人的眼光看来,离经叛道的秦狮的确不容于时下的道德中,但是离着魔尚有一段距离,七楼的可向晚雕起佛像时的可怕才叫着魔,她能连着好几天不吃不睡、刻出举世闻名的“绿涅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