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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蝉西楼思 第7页

作者:无宴

好似,她十年相处的,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林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火光在不远的地方星星点点,看来追她的人已经到了。

西楼猛然回神,这才发现背后不知为何出了一身的冷汗。

“踏”,杂草被踏过的声音传到耳里,“锃——”,她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在身侧,已有银光泛滥而来。

“妖女,竟然躲在这里!”发现她的人大喝一声,剑已刺来,他一手举剑一手抓着火把,刺来的时候还不忘高喊一声:“妖女受死!”

剑光被断在西楼跟前一丈处,长流眉目隽秀,手腕一抽,就抽离了那把剑,青衣拂过,“啪嗒”火把掉落在地,星火一片,那人被长流点穴,眼睛一瞪。

西楼不禁嗤笑一声,现在是别人下手不留情的要她的命,他却还不肯伤人。

“什么人?”闻声而来的三人,皆是一愣,大叫一声,毕竟是年少轻狂的后辈,最是见不得这好似助纣为虐之事,想来必是与妖女同行之人。“定是妖女魔教中人!”

长流轻稳如风,眼眸微抬,他并没有笑,却总是让人觉得他在笑,却又并非是普通的怡笑,那占尽上风的姿态,就如同佛祖拈花一笑般轻然的意蕴——

那三人因着这神态一愣,那是无论如何不似魔教中人会有的了然。

“他是妖女的同党,等什么?今日就让我等为武林除害!”一人回神,大喝一声,便扑了上去。

长流轻轻摇头,正要拂起的衣袖“啪”的被人抓住,西楼正抓着她的手,他一愣,西楼从没有如此认真的抓住他,然后那个女子对他清浅一笑,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明月如镜,照着的,也只有他们两人。

长流一呆,恰是给了西楼机会,那女子银针乍现,月下如梭,“呲”一声,紫衣如罗花一样开在了身前——

“噗通”四声起,原本身前的活人头部被刺神庭穴,喉口中针,见血封喉——全已倒地变成了死人。

长流的眼眸眯了起来,收敛了他原本仁厚的神态,西楼抚胸“踏”一声退回,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显然方才杀人那几针,动到了她的根本,她本就有内伤且身体并非健康。

这一次,长流没有去扶她。

因为,她杀了人,她在这等弱势惨败之际还要杀人,所以,他也觉得她是无可救药的,连他也看不起她了?

西楼看着他有些变化莫测的神情,了然道:“你不杀他们,迟早会引来更多的人,我们走不掉的。”她咳了两声,“他们会死,也是因为你,你下不了手,那么我来,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把慈悲用在我身上,十年前就是个错误——我不会回头的。”她死不悔改的冷笑了起来。“你这么想当圣人,我成全你!”你不害人,那么我害,你不杀人,那么我杀——她恨恨道,猛一咳,心口顿然纠痛起来。

长流垂眸,眼神略过那些尸体,带着微微的温仁,他哪怕是看着死亡看着折磨,也如同那些神佛。“你要去哪里?”他出口的话语并没有任何的责备,就好像一个很普通的朋友,问了你一句话。

西楼扬袖一甩,抹了抹唇角:“回千泠。”

长流神色有异:“千泠太冷,不适合你,你身体不好。”他并不说什么放虎归山,也没有怕她再回千泠作恶,仿佛他只是很自然的去关心别人——

西楼听着他说话,心里突然有些戚戚的感觉,不知为何有一点可笑。

她并非没有怀疑过他,或者,其实很早就怀疑了,只是她还不愿意去承认,这一次下山,到底是给自己一个借口去验证那些真心假意,还是给他一个借口所谓匡扶正道,斩妖除魔——戚,她冷笑一声——

这个人对你好,甚至不叫关心……

而是理所当然,心性本来!

有什么比蓄意的按上理所当然的幌子欺骗着自己和所有人来得更恶劣!

如果不是因为今日了然了他的心性,让那十年再多的宛容温情消失殆尽,又怎不叫她失望透顶——其实,她根本是没理由失望的,她并不该觉得自己得到过什么,要去证明什么,有情有义这样的字最是适合用在长流身上,却最不适合用在他们之间!

早知道早明白,所以今日这一局,是她自己毁的自己,断的情分。

她这么想着,心里微微有些豁然的难受。

有些人,是她抓不到,得不到的,就好像天边的云,无论如何伸手,都是云泥之别——那么,就不要伸手了。

“扑腾”一声,有夜莺扑然而入,西楼一惊,接下小鸟,顿时脸色大变,她惊恐的转身去看长流——

他却还是那么眉目如画——

“你——你——”她指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她气血一个不稳翻腾,竟然呕出一口血,眼前一昏,失去了意识。

第五章三变

夕阳西下。

暖暖的斜阳打进窗子,照到她的脸上。

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窗外的柳叶翻飞,耳边有暑蝉的声音,很吵。

她昏迷了多久,她并不知道。

目光从窗口移到了桌案前的人影身上,闭目温和。

他,竟然还在。

她起身,瞥他一眼,头还是有些昏沉,她的身体好像越见差了,脸色也不好,脚下虚晃两步,“呯”一声撞上了门,她要去开门。

“千泠山药居,已经毁了。”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似乎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不会多问你其他,又好似说来说去都是在关心你,“你还可以哪里?”长流站着,离她一丈之远。

你还可以去哪里——那么好像认真的事不关己的说着:你根本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她从不认为他是个无情之人,而事实上,他不论如何看来都是个温柔的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人的好似多情的人,但是西楼却在这刻心底一寒,像被冰冷的水漫过了全身,这个人习惯用最柔和的声音,最温绵的姿态。

她靠着门虚弱的回头去看他,好像知道她不愿意他靠近,那么他就不会去靠近,显得那么为别人着想——呵,西楼心里一笑,就是因为这宁淡的性子,这个人就永远不会去强迫别人,永远不会懂得去争取,永远不会懂得去挽留!

“对,毁了,”西楼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抵是内伤造成,“毓秀山庄的动作到底是快!”鸣轩阁那夜,她并未见到毓秀山庄的人,原来——原来,毓秀山庄趁她不在千泠山,反而攻上她的药居,毁了千泠——若没有眼前这个对千泠了如指掌的人的指导,他们怎可能这么容易上山!所以昨夜夜莺带来了消息,竟让她彻底无法适从的呕了血。

她看着眼前的人,还是那么温文尔雅,好像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也没有做过:“毁了药居也罢,你救我莫不是想逼死我?长流啊长流,你从来不害人,你是圣人,所有的坏事都是别人做了去,你从头至尾,都是那么干干净净!”她说到干干净净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在里面。“你现在留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她现在一气恼,全身都觉得冷,虽然暑气未消,如今天气也不冷,但是额上还是渗了些许冷汗。“我说过,我就是病死老死在千泠山也不会走的!”她突然跨步到他跟前,“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不悔改的人,不管你留下来多久,我都不可能变成一个你想象当中的好人的,你是圣人,我不是——你以为我可以救赎,我偏不是那样的女子!”她气上心头,眼前的人还是没有任何激荡的神情,甚至连错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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