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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蝉西楼思 第6页

作者:无宴

她想到了长流,突然脑中一怔,那个人恐怕还等在鸣轩阁外,她不要他跟,他从来就不懂得进一步。

彼不得再去考虑那些问题,长睫一眨,她已到他身前:“我不喜欢你的眼神,真可惜——”她长叹一声,抬手就要扎向他的眼睛——

“喀”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门缝而入打到了她的手腕,银针落地的声响极轻,西楼顿感不妙,旋身就要抽离,“呯”,门被猛然踢开,有掌风沉厚极快,又仿佛是隔着门就已经打出的力道,穿透了空气,扑面而来,分明是一早就潜伏在外,她闪躲不急,肩膀被那力道击中,“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心口一阵痛麻。

“魔教妖女,胆大包天,竟敢来我鸣轩阁造事!”来人沉声一喝,正是鸣轩阁现任阁主公文谦。

门外灯火瞬亮,看来来人不少,只怕都是为了活捉她这个妖女吧。

西楼脸色苍白一笑,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极妖腻。

“妖女!”有人突然冲了出来,“我箜篌居小鲍子人在何处!?”正是十年前被掳了小鲍子的箜篌居人。

“箜篌居?”西楼瞥了他一眼,“死了。”她说得毫不在意,也没有分毫愧疚,“不到半个月,死了,十年前就死了。”她说的就像不关她的事,人也不是她害死的。

“妖女!”来人睚眦欲裂,若不是被众人拉住,恐怕早就上来一刀砍了她。

“死了十年……现在才来找我要人……”她看着那些人笑得有些畅快,“你们关心的人,为什么不早一些关心他,非要死了,才来显得你们有多关心,真是可笑,他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众人一愣,竟顿然找不到任何话去反驳。

“废话少说,先把她扣起来!待铲平了千泠山再断她的罪!”有人应喝一声。

“对,管他什么妖女,这么多人命不能不算。”众人纷纷附和。

众怒犯难,恰鲍文谦也认为应当扣押为先,他点点头,抬手示意,身后两名仆从立刻上前,正要抓过西楼手腕——

一道风漾过身侧,在夜里,这道风显得很暖,轻轻幽雅,有些从容不惧,众人怔愣间,窗子“啪”一声已被打破,还未反应过来,乍一看,哪里还有妖女的影子!

她竟然被人救走了,众人怒上心头。

“追!”

“今夜定不能叫妖女逃走!”

声声高呼震彻鸣轩阁。

第四章没有感情的慈悲

“放手。”她道的很轻。

那人抱着她,没有分毫要松手的意思。

“放手。”她又道了一声,有些尖锐的语气,他知她恼了,于是松开了手。

她立刻退避三尺,林子里夜风阵阵,有些寒冷。

“我当真是好样的!”西楼咬牙,就着明月月光,看着她身前的人,长流。“我不聪明,养虎为患这个道理不是悟不透彻!真是仰飞纤缴,俯钓长流。”

长流看着她,不声不响——仰飞纤缴,俯钓长流——她用词极为不当,用意却是下一句——仰飞纤缴,俯钓长流。触矢而毙,贪饵吞钩。他知道她不过是想讽刺他,他只是淡淡的缓缓的看她:“你受伤了。”他道,还是一贯的不惊不吓,在说平常的事。

“拜你所赐,”西楼又退开一步,捂上肩膀。“收起你的慈悲!”她看到他的眼神融融敛敛,心里突然像被什么细小的毒物蜇了一下,恶毒的欲意缓缓流淌。“我不是好人,也不想当好人,你这么看不惯我,十年前杀了我就是,何必委曲求全到这地步!”

长流的目光从她的肩膀移到了她的脸上:“你身体不好,鸣轩阁虽然武功不是一等,但也不能轻视,你——让我看一下伤。”他还是低低的音调,不是着急,也不是慌乱。

“看一下伤?”她的表情突然变的很古怪,很扭曲,“难不成你还想救我?毓秀师家的大公子——师宴卿,字长流。”她拖长了声调,看到长流的脸色微变,她很是快意,“师宴卿啊师宴卿,你救一个妖女,就不怕这事传出去你毓秀山庄百年基业名声毁在你手上?!”她说着又后退了一步,脑中已是一片清明,“十年前你上山救人本就是个骗局,为了留在药居探寻,甘愿故酌摧徨屈身药奴,千泠山夜探之人根本是受你指引,前几日纵马之人难道不是毓秀山庄庄主?你们分明早就认出了对方,那毒——根本是师远淮自己所下,为的,不过是引你交手——你们……不是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吗?”恐怕自己的身份也早在一早就被长流透露了出去,至于今夜的行动分明也是他在作怪,她说着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喘息了下,抚胸抬首:“毓秀山庄这算盘打的真是好,你功成名就、功成身退,从今日起你师宴卿之名还怕不能名扬江湖?原来,你这次不是去救人,而是来害我的……”她皱眉,“你们设这个局,不过是要我死,如今如愿,为什么又要救我?”

她的额上滚落一些汗珠,他看着有些皱眉,目光微融,不否认她的话:“我——从来不愿意任何人死。”

我,从来不愿意任何人死。

哪怕,是千万该死的人?

西楼好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她笑起,笑得有些声嘶力竭,“你以为你是谁?是神吗?”她说到这里,话语顿住,这个人十年来,从来不曾害人。“那么十年前,你为了什么而来?”她低低的问,好似今夜,才是她真正了解这个人的开始——这个,她从来看不明白那些慈悲是什么的人,有些呼之欲出的答案,她想验证,却又害怕听到那些话。

长流垂眉,使得他本就温尔的气质流泻如月光,他摇摇头:“因为他们希望我来。”

西楼一诧,因为——他们希望。

炳哈,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以为他是为了武林正道正气,为了她邪教不可久存,或者是为了那个小鲍子——任是什么样的理由都想过了,却没有想到仅仅因为——他们希望。

她似乎被吓退了两步:“因为他们需要,所以你来了……哈哈!”她觉得今夜真是不能抑制的想要笑,那笑声沁入了心扉,竟有些无可奈何的戚戚。“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是不需要救的,是不值得去救的?!”

长流眨眨眼,温柔男子的长睫如同湛了月光,他柔和的看你,眼里没有伤痛,没有多余的,那种称之为杂念的情感,有的——只是被称为慈悲的神情。“修行大喜心,同已所得法;拥护以道意,乃应菩萨行。”他道了一句,那是佛家《慈悲心偈》中的一句。

西楼倒抽口气,到了这一刻,她想,她当真是明白了自己跟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修行大喜心,同已所得法;拥护以道意,乃应菩萨行。

毓秀山庄那个名满江湖的师家公子,那个十年前一句话救下十多名人偶傀儡的小鲍子——

被人奉为神一般存在的人,会温柔的笑,会清淡的说话,会泰山崩于前而不惊,但是——

没有感情,不懂感情。

他的慈悲,是不带有任何怜悯的——

所以,他的慈悲——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

西楼不敢置信的倒退三步,佛曰常行于慈心,去除怨恨想;大悲感众生,悲惜化泪雨。

他却已经摈弃了那些烦累的情感。

好人,坏人——即使在他眼中,是个恶人又如何?

他不杀人,也不救人——

他所说的害人和护人也只是相对于那些怜悯而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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