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兵器,无需兵器,他挽袖一敛,轻寒如故,直击上那护卫的手肘,“哐啷”,寒剑无预警的掉落在滴。
“你……”那护卫一愣,再而脸色苍白起来,仿佛见了鬼一般,连连后退,“庄、庄主——”他似要说什么。
“住口!”那庄主一喝,“不关他们的事,让他们走!”他倒是显得极为大度,“莫要丢脸了!”
无人阻止,夕阳已经落下了山头,眼前的路有些昏暗。
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身后轻浅的步伐也停了下来,那个人的性子就跟这步伐一样,永远都不会变的温绵。
她想了想,轻轻道:“那毒,要不了人命。”区区“醉竹”而已。
“恩。”长流应声。
她转身去看他,朦胧中只看得到一个轮廓,“我不是好人,也不想当好人,”她顿了顿,“我不在乎多几条罪名。”
“我知道的。”他淡淡道,虽然没有柔情,但他说着“我知道的”的时候,总有一种很柔的感情在里面,好像一种宽恕对待的感觉。
“你不知道!”西楼突然叫了起来,她就是讨厌这个人那么稳练的气质气度,他不冷不傲,甚至是平易近人,却偏是叫人不敢贸然触近,眉眼间乱世不危的淡然,与生俱来的温慈,那是一个旁人永远无法触模的境界——
让人恍然间,仿佛落进了一个神之国度,她与他,或者说,这人世与他距离的太遥远。
他看着你的时候,温柔的象一个泽彼苍生的神祗。
“你不知道!”她咬牙,“醉竹出于西域,并非璇覆善用之毒。”言下之意,便是方才的毒并非她所下,而是另有其人。
长流眼睛一亮,西楼没有看到,却不是没有猜到,她竟然有些挫败的叹息:“我不在乎做坏人,你在乎。”所以哪怕是真的冤枉了她,她也从来懒得去解释,她不像这个人——
这个人做事总是恰到好处,谁也不会得罪,并非刻意迎合,而是他的本性,温浅到任何人都不能、不敢、甚至不愿去与他为敌的地步。
像,一个神。
“神?”哈哈,西楼笑出了声,真是个可笑的理解。
第三章鳖计
鸣轩阁。
涓涓流水,丝竹共乐。
到底算得丝竹府邸。
月上西楼,她安静的站在墙外树下与暗夜融为一色,她的手上停了一只夜莺,听到身后的脚步,她放飞小鸟,不用去分辨也能知晓,他目光随着夜莺消失在暗冥中。
她自顾自的拂了拂衣袖:“黔墨楼第四小绑。”她说的是那小鲍子的卧房。
长流站在她身后,有些月下轻荷的风华,他长袖悠悠扬起:“一定要害人吗?”问的很轻,也很柔,这是他第二次问这样的话。
西楼转身奇怪的看着他,他从前当是不会如此问的。
“一定要害人吗?”她重复了一次,转而笑出了声,鸣轩阁就在她身边,如今他却又问她……一定要害人吗?月光流转过眉眼,他的温言如墨,她的俏屹如画,她呵呵笑起,“不是一定要害人,而是,有些人,非死不可。”她说的极是不可救药,就好像他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一个人总是习惯于告诉别人自己有多坏。
他侧身而立,修眉敛敛,青衣混合着夜色,浓淡皆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在水雾之边,安然而望,那一幕祥宁炫了她的眼,她心底猛然一跳,别开脸——那个与众不同的人,对人温柔温和,偏是对任何人都是这般态度,没有一点的厚此薄彼,十年了,整整十年。
她倚上身边的小树,有些悠闲,月光落满她的眼睫,盈盈闪闪,她并非妖艳女子,“长流,你会不会害我?”她顿了顿,这时的她好像在很认真的询问,好像一个孩子一般,倚着树,眨着眼娇稚楚楚,那男子还未回答,她就摇头了起来,“你不会,你不害任何人。”说到这里,她的那些娇稚又不见了,她到底是千变万化,相不应心的,寂静街道的那侧,有星火点点,江边渔家几所。
青衫淡衣,温然轻笑。
“喀”,西楼的指甲掐断了半分,这个人宛容温和,对你笑对你好,她分不清那叫多情还是无情,他的真心假意全都被隐在了那个慈然的性子里,再也无法改变——
昨日街道红马驰骋,她不是没有预料,她是故意踏出那步,她故意涉险,为的不过是要看看这人真性如何,江湖上的正邪之立,好坏之别,到了他这里,仿佛都失去了原有的本色,他就象个不会指责、背弃任何人的——圣人。
圣人?
她有些嗤笑,月半空高挂,鸣轩阁软琴已歇,流水呛螅,唯有暑蝉不休。
“嘎吱”,紫色的罗裙翻飞进房间,昏暗如旧。
这是鸣轩阁现任阁主的小鲍子的房间。
她动静如猫,鸣轩阁算得上江湖大派,却不知为何夜半的防范如此疏忽,她并不觉得是好事。
床上的孩子睡不安稳的翻动了被角,这让她突然想起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词——“偷人”,好像她现在做的确实是些见不得人的事,她倒是不在意的撇了下唇角,月光几柱透窗而进,洒到了床沿。
她撩开床幔,房间里安静的仿佛连呼吸也不存在,正要探去的手顿了下,警觉的抽回,今夜鸣轩阁着实不对劲。
西楼正要收手回身,谁知那瞬,被褥突然高翻,她一愣间,有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一把扣住了她纤细的左手,她低咒了声,倒也并不是很惊慌,右手袖下轻捻,已是三枚银针在握,不顾左手被抓得生疼,腰身一侧抬起右手就要从被中人天顶位置刺下去——
“哗啦”一声,被子被掀开,“嘶——”连同挂着的床幔也一同被拉扯了下来,发出裂帛之声,西楼猛然一愣,银针停顿半分,月光流过,恰打在那人脸上,眼眸中流光百转——
“喝”,她倒抽口气,他不是鸣轩阁的小鲍子,他不是个少年,而是个男人。
她着了鸣轩阁的道?
她脑中只有这么一句,顾不得思考为什么鸣轩阁会知道她的行踪,顾不得思考自己该怎么月兑身——她更惊诧于对方的眼睛,除却那些流光,她好似在哪里见过——有些,温柔含蓄的眼睛——
她还未思考完,对方毫不留情的一扭她的手腕,大声笑起:“魔教妖女,我当是如何了得,不过尔尔!”功夫尔尔,手段尔尔。
她吃痛却没有叫喊出来,甚至连轻哼也没有,只是原本不红润的脸色因为疼痛显得苍然几分,有些清淡的花香靡靡散开,她唇角突然勾起一笑,轻道:“妖女不过尔尔,正道也不过如此……”她咬牙,身形一晃,竟然挣月兑了那人的钳制,指尖有什么东西快到旁人没有办法阻止的激射出去。
那人一惊,手上顿有些使不出力,是迷药吗?是那些香味?转而,嗓子一凉,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又使不出力,他咬牙瞪了西楼一眼,尽是不甘欲裂之觉。
“咳咳,”她抚胸轻咳一声,挥掉鼻息前的香味,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想笑,她想起曾经那些药奴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是这样的表情,很可惜——她不喜欢这样的表情。“你和他们都一样,”西楼轻步踏上,银光在她指间荡漾,银针露尖,“和当初那些叫嚣着想要杀了我的人一样,可是他们现在都得乖乖听我的话,是不是很有趣?”她说着终于哼了一声,那一哼,很是妖异,她不喜欢那些眼神,所以她弄瞎了药奴的眼睛,她——没有错的吧。“我不喜欢你的眼神——”她顿了顿,这个眼神——除却流光后,和长流的那么像,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