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现在我只想要跟阿错哥哥在一起。”
他断然拒绝,“不行,撇开你跟思咏的对立不说,另外还有许多现实的问题,身为张家的媳妇,天丰棋院的继承者夫人,不单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还要有精湛的棋艺,此外,容貌更必须是上上之选,况且我和悦子的婚事早就说定了,她不但色艺双全,而且还能够助我在日本围棋界顺利发展,这是你所不能的。说实话,你真的对围棋没有天分,容貌更是平庸。”
张错的脸上浮现对声名的渴望以及对她的鄙夷,那是冯拾翠所陌生的。
“如果想说服我,除非……”他残忍又狠心的给了她一点希望。
“除非什么?”
“除非你与我对弈一盘,并且打败我。”他挑衅的说。
“我……”她哑口无言。
没有办法的,没有办法的,打从接触围棋以来,她从没有赢过一盘棋,况且出色高手都不曾打败他过,更遑论是她。
“阿错哥哥……”眼前的人好陌生又好残忍,她宁可以为这是场梦。
“别这样叫我,悦子会不高兴。”张错的眼神越过噙泪的她,落向靠近的悦子显现一派柔情,“悦子,来帮我,我脚有些酸。”
“喔!”悦子安静的来到他身边,体贴的搀扶著。
“谢谢。”嗓音沉缓,他的柔情叫人目眩神迷。
张错走了,不再回头多看失望的冯拾翠一眼,他的脸盈著幸福开怀的喜悦,心却缓缓的下沉。
原谅他的私心,他有他身为继承人的使命,必须在日本围棋界享誉盛名,发扬天丰棋院的名声,而悦子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让藤田师父倾其所有的援助他。
而拾翠不行,她太单纯善良,她该有自己的梦想去追逐,而不是一相情愿的追逐他,这样的人生太委屈也太盲目,难怪她每每无法对抗思咏的刁难。
她该有人为她出头、保护,恩新就是这么一个好人,而这人绝对不该是他,诚如恩新所说的,他太冷漠自私。
脚步声远离了,冯拾翠兀自挨坐在阶梯上垂泪,她捧著自己的脸,束手无策,容貌是天生的,她改变不了,缺乏天分也不是她愿意的,但是,她不甘心失去他。
她哀戚的哭著,邵恩新始终默默的站在后方,用一种怜悯又心疼的目光,是对她,也是对自己。
张错走后的那个夜晚,冯拾翠哭得睡著,夜半三更,女乃女乃突然严肃的把睡梦中的她唤醒。
“女乃女乃?”因为哭著睡,以致她眼睛红肿,鼻子还有浓浓的鼻音。
“穿上衣服出来,我有话要说。”女乃女乃的模样神秘而吊诡。
她虽纳闷,但还是依言套上衣服,然后来到女乃女乃跟前。
“跪下——”冯女乃女乃霍然一喝。
“啥?”她吓傻了。
“我说跪下——”冯女乃女乃威仪的喝令。
冯拾翠不懂原由,却也不能违逆,只好乖乖的跪了下去。
“小翠,你走吧!今晚拜别女乃女乃,明天一早就走。”冯女乃女乃把签证护照放在桌上。
“女乃女乃,你说什么?你要赶我去哪里?”她顿时间清醒万分,话语都不禁颤抖了。
“去日本,我要你去日本。”女乃女乃脸上的表情是庄严而认真的。
“女乃女乃,我去日本做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况且我一直都是跟女乃女乃相依为命的。”冯拾翠潸然泪下。
“别哭,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冯女乃女乃肃然的阻止,继而柔声问:“小翠,我们在一起生活多久了?”
“三年了,从十三岁那年算起的话。”她回答,忍不住又啜泣起来,“女乃女乃,我不想走的,你别赶我。”
“小翠,你知道女乃女乃为什么在张家当管家吗?”
“不知道。”她摇摇头。
冯女乃女乃仰看著屋内的灯光,娓娓说起,“当年,女乃女乃与阿错的爷爷一同学习围棋,之后阿错的爷爷到日本去,这段时间我结识你爷爷,彼此情投意合决定结婚,阿错的爷爷返国后很不谅解我,但是,我心里很清楚,自己要追寻的东西是什么。
“我和阿错的爷爷只能是兄妹,不能是夫妻,所以我们以一盘围棋定胜负,败者终身为奴,我不愿背弃对你爷爷的爱情,所以宁可在张家当了一辈子管家,我仍坚持我的想法。”女乃女乃温柔的看著她,“虽然阿错少爷的爷爷事后觉得过意不去,却老拉不下脸跟我道歉,所以才会在少爷出生的时候,取了错字这个名。”
“女乃女乃……”冯拾翠怔然的看著女乃女乃如此卓绝的目光。
“小翠,你的爸妈走了,女乃女乃也不能陪你一辈子,所以你一定要知道自己想追求的是什么,既然你爱阿错少爷,就要放手去追逐你跟他的感情。”她爱怜的揉揉孙女的头,“到日本去吧!你有位姨婆就住在日本,长年潜心钻研围棋,在她那里,你会学到很多东西,她一定会让你蜕变的。”
“可是,女乃女乃,我笨,阿错哥哥说我容貌不雅又没有天分,一年、两年我是回不来的。”
“傻孩子,只有一年、两年能学什么?你要明白,围棋是一种自由又玄妙的艺术,在棋盘上,塑造一幅优雅的棋阵,远比锐利的厮斗来得更为重要,每一回的落子就像人生一步,你要如何去摆兵布阵,就有如你要如何安排你的人生。
“你不是笨,而是没有开窍,女乃女乃愿意等你十年,十年后你再回台湾来,我要看到你成长蜕变的模样。你要记住,倘若你没有成功,女乃女乃我是绝对不会见你的。”冯女乃女乃态度坚定的说。
“女乃女乃——”她难过的哭著。
“不许哭,到日本后,我会请你的姨婆用最严厉的方式教导你,你要懂得坚强,而不是用眼泪来博取同情,知道吗?她会教你成为一位迷人的女性,还会教你在围棋的领域成长茁壮,只要你愿意咬牙苦学。”
她仰头看著女乃女乃,虽然泪水氤氲了女乃女乃的容貌,但是女乃女乃眼中的坚定光芒,却那么的耀眼。
是的,她是那么喜欢阿错哥哥,只要她肯给自己十年的时间去改变,她相信,老天爷同样也会给她再一次的机会,好赢得阿错哥哥的爱。
她抹去眼泪,“女乃女乃,拾翠愿意到日本去,以后拾翠不在台湾,女乃女乃一定要自己多保重,十年后拾翠一定会回来。”
“好,这样才是我们冯家的好孩子,我们冯家的孩子都是坚强的。”女乃女乃将她紧紧的揽住。
那晚,冯拾翠最后一次赖在女乃女乃的怀中,睡了个香甜又舒服的觉,第二天,她就要起程飞往陌生的日本,展开她未来十年的生活。
梦境里,她看见了爸妈一如往常的给她衷心的祝福,还有阿错哥哥。
辗转来到日本姨婆家,冯拾翠紧张万分的看著眼前这栋建筑,还有那参天的松柏。
“夫人请您进来。”约莫十多岁的年轻女仆用著生涩的中文说。
“谢谢。”给了一抹微笑,她不忘小心的喘气。
她发现自己实在天真,直到踏上这个国度,她才骤然想起,自己根本连一句日文都不会,幸亏寄宿的是姨婆家,要不然,她可能会饿死在日本的街道上。这时,她心中是庆幸的。
苞著女仆走进华丽又典雅的大房子,她坐在椅子上,一脸好奇的打量著房子的装潢陈设。
天啊!那天花板好高好高,那盏华丽水晶灯从尽头垂了下来,照得她眼睛迷炫,叫人忘我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