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女眷小心地拆掉封布,待整个白布拆下之后,难闻的恶臭味扑鼻而来,让探兰隐隐发呕,几乎快要吐了出来。
“帮我端盆清水,我要先清洗伤口。”看这态势,再晚个一两天,这条腿势必废掉。
向狨忍着痛不发一语,当时威风凛凛的山贼,如今成为半身不遂的残兵败将,尤其在面对夏侯虎与探兰,那往日的威风,在他脸上早就消失殆尽。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什么话,以往见面时,总是要争得你死我活,可现在有探兰居中,谁也不敢说一句重话。
“你替我将他的腿抬高,我怕他腿肚上的肉也可能坏死。”探兰拧吧毛巾,并唤着一旁的夏侯虎。
夏侯虎脸色整个刷青,大声庆呼,“你说什么?要我抬这家伙的腿?对不起,我办不到。”
堂堂一个大将军,要去抬个马贼的脏腿,这叫他怎么能做得到?
“战国时代,吴起为了自己的将士,都愿意委身吸吮他们腿上的脓疤,可惜现在的将领眼光短浅,再也找不到像吴起这样,不在乎身份地位,而一心助人的将军了。”
被探兰一激,夏侯虎心中自是难受,为了在探兰面首表现他是有担当、有作为的男子汉,他……牙关一咬,不过就一条腿嘛,抬就抬!
他二话不说,大步走到向狨身边,双手往他脚上一抬,并且说道:“你的伤口最好快点好,到时我再和你好好再战一场,要是到时候你还是没本事赢我,就别再找人去请陆姑娘来给你疗伤了,当个马贼当到这种程度,丢都丢脸死了。”
向狨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嘴角轻轻漾起一抹笑。
等到探兰将伤口清理完毕后,紧接着说道:“你先替我上一层薄薄的金创药,我去写药方子。”
“又是……”他本想严正抗议,但想一想,再抗议也无效,只好吞下这口气,送佛送上天。“好,我帮,今天算是老子欠你的了。”
为了不让探兰再有太多意见,这回他倒是把向狨看成是自己的城民,拿起木扁勺,挖了一大匙的金创药,便往向拭的腿上抹去。
“你用太多了。”向狨看他粗手粗脚,不免罗嗦了一句。
“用多一点让你好得快,这样还不好吗?再罗嗦的话,我一掌把你的腿打瘸掉。”这家伙还不是普通的罗唆,真把他当起他的手下来使唤了。
“你敢,趁人之危可是你堂堂大将军应有的作为?”他反唇相稽。
“哼!要不是你,我们早就到了苏州,并且正在筹措我们的婚礼,你说,你是不是一个相当讨人厌的家伙。”
“呵,你说什么,陆姑娘要嫁给你?”向狨又惊讶又震撼。
“难不成还嫁你这土匪!”他懒得再与他多谈,连忙唤一旁喽罗。“这包伤口总该会了吧,我懒得再替这家伙服务了。”说完他两手拍拍,起身便往外头走去。
这对死对头的对话听来火爆,但言下之意,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竞争的意味,曾经也想过要用强硬的方法来留住探兰,霸道地拥有这位神医美人,可……从夏侯虎的言语中不难得知,这个梦想恐怕要化为泡影了……
若要赢得美人的青睐与欣赏,马贼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的,这一瞬间,在向狨的脑海中,产生极大的改变,他变得嫉妒起夏侯虎,一身功成名就,再加美人相伴,人生最快乐之事莫过于此,而他竟然还……
今晚,看来他得要做出人生最重要的一次抉择了。
“头一回在贼窝里欣赏月色,这滋味果真是与众不同。”接着即将入门的爱妻,即使天上仅有淡淡如钩的新月,一样怡然自得。
“如果将来你娘和两位姑姑,以及太平城的所有城民,都能来这欣赏月色,并和他们这里的老老少少打成一片,那岂不是更好,”闻着未来夫君身上熟悉的味道,探兰发出一记娇笑。
夏侯虎用一种天真的神色看她。“要是你的每个想法都能付诸实现,这世界早就和平,永远也没有战争了。”
她仰起清丽小脸,问道:“难道你不想吗?”
他轻吻她的小鼻头,将她身子搂得更紧。“想归想,有时候很多事情,并非光想就能成事。”
“我们可以找向狨谈啊,我想,他一定也不想老是过这种火里来、水里去的日于,这阵子……我听到有个传言,你知道杭州杜家吧?”
随着两人悠闲的步伐,来到竹影婆娑的一处林子里,层层叠叠的竹枝摇曳,借由月影投筛,舞动出千变万化的许多幻影。
“杜家?”夏侯虎的脑子简洁地兜转一圈。“听说好像是跟你们陆家,在江南地区有着同样举足轻重的商贾大户?”
他很少在沿海一带活动,所听得的传言,全是他们在保护商旅时,听一些商人口耳相传的。
探兰点头说道!“没错,而你也应该知道,杜家的二公子杜烈火,所从事的是什么事业了?”
“水陆运输。”这点,倒是有些与他搭上关系,只是个人护个人的镖,倒也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没错,听说他们在去年新开设一条皖南至鄱阳湖的商道,有好几趟护镖的路程中,都被向狨的人马给劫了去,原先,他们是有评估损失的风险,在所有货品的三成之内,损失皆由他们自行吸收,但听说……他们最近决定不再这么做,可能打算引进洋人用的火枪,这种东西杀伤力极强,人碰到非死即伤,这点,我们不能不提醒向狨。”
陆家与杜家在表面上是共存共荣,但私底下却是竞争得激烈,对于杜家几个掌事者的行事作风,她们也不能不去打听了解,所谓知人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特别是杜家二公子杜烈火,行事风格跟他的名字—样,性格如火、吼声如霄,几十尺外就能听到他如雷的叫声,还有性急、暴躁、耐性不足,皆是他给人最深刻的印象。
“人家不急,你倒是替人家急起来了,在我心里,我不希望你强出头,成了亲后,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外头的纷纷扰优、恩恩怨怨,我都不愿意看你涉猎其中。”他这爱妻就是太过热心公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并非是他故意要违她所愿,只是怕她疲累过甚伤了身子。
“这样岂不太无聊,我会怕没事做的。”要她成天吃饱睡觉,游手好闲,她会疯掉。
“不会,成完亲后,我会立刻让你生宝宝,生完之后再生,不停地生下去,这样你不但不会无聊,而且还有得你忙的。”流转的眼液透露出爱意绵绵,与她共谱家庭的心,更加强烈。
“谁说要一直生下去的,谁希望看到一个一年到头都大月复便便的孕妇,在替人把脉看病的?”
“苏州城那么多大夫,不差你一人,到时将同德堂收一收,跟我回太平城,好好陪着我过日子就行了,相信我,我还有得是能力可以照顾你和孩子。”
扁听这句话,探兰眼眶就湿了,他是那样有责任心,将她和孩子摆在他生命中的第一顺位,望着他俊美刚毅的脸庞,她相信,他将是她托付终生的对象,而且这一辈子都无怨无悔。
正当两人要踏出竹林时,向狨拄着拐杖,一跛一跛地朝他们方向走来。
经过探兰用独创的紫云膏来敷住伤口后,向狨显得神采奕奕,以往那种凶神恶煞的嘴脸,现在也变得和蔼可亲许多。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我们小俩口在你们这竹林里散个步,你也要来捣乱不成。”夏侯虎冷睨他一眼,瘸了一条腿,还是贼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