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叔,你拿香站在我后面,我为你去邪,今晚就不怕鬼再来找你了。”
齐大叔赶忙爬起,毕恭毕敬地擎香祝祷。
吉利对着神案上的小草人跳起舞来,喃喃有词:“赤赤阳阳,日出东方,恶鬼尽去,避除不祥。上请孝女娘娘降下,主为齐大同心并力,收摄村中里巷家中宅内诸鬼,伏邪恶怨灵,收吊死飘荡无主孤鬼……”
他忽然停住脚步,问道:“齐大叔,你还没捐香火钱?”
“对了!”齐大叔赶忙掏口袋,咚咚丢出一大堆碎银子,又赶紧乖乖站好。吉利觑了一眼闪亮的银子,决定认真为齐大叔念篇驱鬼咒。
这一念,就念了两刻钟,齐大叔举香举得手腕发酸,呵欠连连,却也在如歌的诵咒中渐渐平息惊恐之心。
啪!吉利停止念咒,将吊着小草人的桃枝折断,大喝一声:“月兑索!”那个像吊死鬼的小草人一跌落地面,齐大叔也好像看到吊死鬼从树顶掉下来,那飘飘荡荡的恐怖影像立刻从脑海里拔除。
吉利再点起一大束香,在齐大叔胸前摇了三下,念道:“收三魂。”再绕到身后,念道:“回七魄。”最后,带着齐大叔向女童神像磕头,结束了一场小辨模的法会。
齐大叔历劫归来,神色回复正常,感叹道:“希望孝女娘娘神通广大,把恶鬼收了,不要再出来吓人。”
“孝女娘娘何等法力,齐大叔,你放心吧!”吉利轻松地摆好香炉的香火。
“呃……阿利,这夜很深,你陪我回家……”
“没问题!”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送佛当然要送到西天了。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孝文庙,吉利发现头上还带着道冠,忙把道冠摘了,扔回小庙桌上。
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一声轻柔的笑声。
“姐姐?”
香烟袅袅,无影无踪,女童神像依旧庄严肃穆。
“阿利,快出来呀!外头怪冷清的。”齐大叔凄惨地呼唤着。
“喔……我来了。”
依恋不舍,再看一眼杳无鬼影的小庙,吉利追上了齐大叔。
第四章
“孝女娘娘,合欢姐姐,你帮帮我,快点现身吧!”
吉利望着合欢的画像,不断地祈祷哀求,但求了一下午,她还是没出现。
芙蓉村不知是否遭了鬼瘟,村人一个个见了鬼;除了有树上的吊死鬼,还有田里跑的大头鬼、路上讨钱的讨债鬼、林中要饭的饿死鬼,甚至还有问路的迷路鬼。一连出现五个鬼!吓得村人一入夜就紧闭门窗,不敢出门。
那些被鬼吓坏的村人不是逃走,就是吓晕;有的当场掏钱送鬼,有的醒来后发现金镯子被鬼拿走,齐大叔的麻油掉了一桶,王二哥的镰刀也被大头鬼给收了。
村人蜂拥到孝女庙祈求保护,吉利收了不少香火钱,忙了几天的法事,却是越来越不安。
丙然今天村中几位长辈登门拜访,要求他抓鬼。既不能坏了孝女娘娘护佑众生的名声,更不能让人怀疑吉利道爷的法术,因此他只有硬着头皮答应。
“姐姐,你告诉我,这是哪儿来的鬼?如果我抓不到鬼,村人就会失去信心,以后没了香火钱,我就不能娶你了,你可得帮我啊!”
吉利在心中哀嚎着,可画像笑意盈盈,才不回答他的问话。
他无可奈何地整理衣冠,藏好护身符背起桃木剑,在昏黄的暮色中走出孝女庙。
去哪儿找儿呢?吉利离开村子,走上山路,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他这才发现忘了带火把照明。
“完了,要是我跌下山沟,就等着明天来收尸吧!呜,姐姐.你快来呀!”正在怨叹个不停,耳边突然传来嘿嘿的笑声。
“谁?”他握紧桃木剑。“好鬼做事好鬼当,别躲着不敢见人!”
“我…要……你……命……呵……”非男非女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吉利一抬头,登时吓得魂魄出窍!只见一个白色的鬼影在树上飘晃,蒙胧月光中,更可以清楚看到那条尺来长的舌头。
不怕!他都想娶鬼为妻了,应该要认识一下合欢的同类。如果是坏鬼,就要像对付坏人一样,把他赶走。
心念一动,吉利捡起石头,往那个吊死鬼掷去,闷闷地咚一声,正中鬼脸。
“哈!原来这只鬼有身体的。”
“你……打……我……你……该……死……”那声音阴恻恻地。
“你到处吓人,才该死!”吉利又拼命丢了几颗石头,扫落了数片树叶。
“你敢丢我?我吃了你!”
“你下来吃呀!不要老是吊在树上,不敢和我吉利道爷决斗吗?”枝叶沙沙作响,那吊死鬼忽然跳了一下,在枝头左右摇晃。
“你只会晃来晃去,一点也不可怕!”吉利捡起一颗最大的石头,准确有力地丢向鬼头。
哗啦一声,鬼头散开,掉下一堆毛一耳茸的鬼发。吉利吓得跳开一步,又看到那条红舌头歪在地上,飘飘然卷上他的脚踝。
“吓!吃人了!”吉利差点双腿软倒,又退开好几步,那团鬼发也飞—起来,散成一根根的橘草。
稻草?!吉利再低头一看,哪有什么舌头!谤本就是一块大红布条!抬头搜寻,茂密的枝叶里隐约有一条蠕动的人影。
“好啊!你装鬼吓人!”吉利跑到树下,拿起桃木剑,正好戳中那个想爬下树干的。
“痛啊!”尖锐的一声鬼叫,树上那人惨嚎着爬回枝头。
“还爬?”吉利也攀上树干。“你不知道我是芙蓉村的爬树大王吗!”
吉利身长手长,一下子就追到树顶,抓住一只想逃掉的脚。
“是小孩?”他手脚并用,还拿桃木剑敲了那只鬼。
“你不能打人啦!痛死了!”那小孩哇哇人叫,又往树梢爬去。
“你不是鬼吗?也会怕痛?”吉利还在敲个不停。“我拿你回芙蓉村,让村人三两下打扁你,看你还敢不敢装鬼!”
“饶命啊!”小孩越爬越快,整条枝干承受不注重量,渐渐弯曲……
“喂!别爬了……”吉利还没喊完,就听见喀吱一声,一条树干啪啦断裂,两人也应声掉到地面,再从山路边缘滚落山谷。
顿时泥尘飞扬,惊天动地,大小石子纷纷掉落,往他们身上砸去。
不偏不倚,一块大石击中吉利的小腿骨,痛得他几乎晕死过去。
好不容易尘埃落定,那小孩从吉利身下爬出来,庆幸道:“没事了。”
“什么没事!别踩在我身上!”吉利大吼大叫,看样子腿骨是被砸断了。
“快逃!”小孩又想开溜。
“我遇到你更是倒楣透顶!”吉利死命扯住他的领子,不让他走。“快说!你干么拿走麻油?拿去当水喝吗?还有,快把杨婆婆的金镯子还来”
“卖掉了!”
“连镰刀也卖?”
“全部拿到城里卖掉了。”小孩两脚一”在并命跑步—却跑不开吉利的箝制。
淡淡月光下,吉利看清楚他的装束——一件脏污的灰布直裰,一双破芒鞋,头上没有梳髻,只留着短短的、两寸来长的头发,脸上转着两只骨碌碌的贼人眼,看起夹约十岁年纪。
“你是小和尚?”吉利爬起身子,用力抓住小孩的手臂。
“我不要当和尚,我要出来赚钱娶老婆!”小孩大声喊着。
“有趣!”看夹小和尚跟他志向相同,他放开他。“那你是逃庙的小和尚了。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非鱼,意思就是『不是鱼』!”
“你是小表,当然不是鱼了。”吉利指了指上头。“我跌断脚了,你想办法送我上去。”
“逃!”非鱼拔腿就跑。
“我看你跑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