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没办法天天吃素,只好到外头自力更生了。”
“那伯伯就在寺里吃素啊?”
“嗯!爹说要雕佛经,应该要静心茹素,可我吃素填不饱肚子,又怕吃了荤腥让寺里的和尚不舒服,索性就住到这竹林子来,生活也自在些。”
“你住这里?我看不到啊!”蝶影放眼望去,只见大片苍翠的竹林,尽是漫漫无边的绿。
“回到城里几个月,眼睛就变差了?”于樵指着方向:“仔细看,我在那边盖了一间竹屋。”
蝶影瞪眼瞧清楚了,果然在一支支翠竹的间隙中,藏着一座绿色的小屋。
“哇!好可爱的屋子,我要去看看!”
于樵拉住她:“里头只有一张床,没什么好看,待会儿再去吧!”
蝶影坐了下来:“阿樵哥哥,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你要跟我住在一起,就得嫁给我当妻子,一辈子当个砍柴婆婆。”于樵随口说着。
“好!”
于樵没想到小蝶回答得这么干脆,他望着火堆,看到了小蝶眼里的人,他胸中也燃起一把火,但他还是很自制地道:“嫁给我很清苦,我没有钱,不能给你买漂亮的衣裳,只能让你穿草鞋,睡茅屋,有时候还要叫你去摘香菇……”
“我愿意。”
“冬天山里冷,棉被可能不够暖和……”
“可是我有阿樵哥哥。”
“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蝶影一反常态,正正经经地讲话,她直视着于樵的浓眉大眼。“有钱也买不到这么疼我的阿樵哥哥。”
于樵丢下了竹筒,伸手模向小蝶柔女敕的脸颊,他以手指细细地描着她的眉、眼、鼻,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有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于樵并不奢望和小蝶有什么结果,他这次出来,只是要找到她,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就好了。就算小蝶嫌弃他的出身,他也毫无怨言,他甚至暗中祝祷她能嫁得如意郎君。
然而,纯真善良的她愿意跟着他,他更愿意疼她、爱她、照顾她……他轻轻地说:“小蝶,妳想清楚了?”
“我想了一个冬天,本想春天来了,我就要到白云山找你,我想问阿樵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没有啊!”
“我告诉自己,如果你还要我的话,我就一辈子跟了你!”蝶影的眼睛闪着光芒。
“小蝶,我要妳。”于樵的手指划到了小蝶的唇畔,低头在她的红唇上一吻。
“我也要阿樵哥哥。”蝶影呢喃着,也印上了他的唇。
一对小儿女羞涩地亲着嘴儿,有点激动,有点兴奋,却又无所适从,只是在彼此的唇瓣上压着、印着、啄着,交缠住彼此的气息。
“你……你不要吃我的嘴嘛!”蝶影红着脸推开了于樵。
“你的嘴软软的,很好吃。”他捉住她,又一口一口咬了起来。
“讨厌!讨厌!”她在他的怀中咯咯大笑了起来,害得想一亲芳泽的他只好胡乱亲着她的耳朵、脖子。
“好痒!”她使出杀手?,伸出手指往他的胳肢窝搔去,他忍痒不住,松开了手,她立刻跳起跑掉。
“丫头,别跑!”于樵追着他的小蝶,笑声传遍了竹林,也惊动了前来寻找蝶影的人。
“大小姐!”小春和小夏掩住了口,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姐和一个陌生男子互相追逐嬉戏。
“咦?小春、小夏?”蝶影停下脚步。“你们也要来吃鱼吗?”
“不!夫人要我们来找大小姐,该去吃斋了。”
“你家小姐今天不吃斋。”于樵走了过来,大手一揽,将蝶影拥进他那宽大的怀抱。“抓到妳了。”
小春小夏更是目瞪口呆,她们虽然见惯大小姐惊世骇俗的举动,但总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而这个粗布衣服的男人,竟然和大小姐抱在一块……
蝶影笑着挣扎:“不要啦!这不算,我要跟小春讲话……小春,你去跟我娘说,等会儿我就回水月寺,请她先用饭。”
“大小姐……”
“快,阿樵哥哥,快去烤鱼了!”蝶影推着于樵,两个人笑嘻嘻地跑掉了。
小春和小夏楞在原地,不断地自言日语:“她们是好人家的丫鬟,她们没有看到大小姐,大小姐不会和男人一起玩……”
溪畔传来了雄浑宏亮的歌声:
“我是一个砍柴郎哟,走过千山,越过万水,千辛万苦觅蝶影哟!娇娇甜笑,红红小嘴,哥哥心喜把蝶抓哟!遍深山,长相守,你我一世不分离哟!”
笑声荡漾在绿竹林里,东风轻快飞舞,吹起了无限的春意。
*****
烛光摇曳,在墙上映出了两个黑影。
于笙坐在一条粗大长竹前面,听完了儿子的叙述,他缓缓地放下雕刻刀,锁紧了眉头。“阿樵,你说小蝶姓钟?”
“她叫钟蝶影,住在武昌……”
“我刚刚都听清楚了。”于笙低头沉思,虽然说姓钟的人不少,但是姓钟的大户人家肯定只有少数。他又问道:“你没问她爹娘的名字吗?”
“我……我没想到要问。”于樵不安地磨着脚底的草鞋。“爹,我和小蝶说好了,要请您老人家去提亲……”
“我问你,你对小蝶有没有做出什么逾距的行为?”
于樵不懂,为何一件喜事会让父亲脸色如此凝重?他不敢回答得太露骨:“我……我只是抱抱她而已。”
“这样就好,在正式成亲之前,千万不要害了人家的清白,否则后悔莫及。”
于笙舒了一口气,沉吟一会儿,这才道:“婚姻不是儿戏,你和小蝶才刚重逢,贸然就要谈婚事,恐怕是操之过急。”
“可是,爹,您不也说我可以爱大小姐吗?”
“爱是一回事,可成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于笙叹道:“即使小蝶愿意跟你,你不怕小蝶的爹娘嫌你出身低吗?”
“我不怕!”于樵挺直了腰杆:“我会砍柴打猎,也会做竹工赚钱,我养得起小蝶,我会给她过最幸福的日子。”
“年轻人呵!”理想归弄想,现实却是最残酷的。于笙望定了墙上的幢幢黑影,那是他的影子,也是他心里的阴影。他缓声叹道:“唉!门户之见之可怕,不是你所能想像的。你长在山间,和小蝶一样不解性情呀!”
“为什么要了解世情呢?了解了,照着世俗的成见去做,违背了自己的心意,就像套着枷锁过日子,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于樵有感而发,滔滔地说出他的想法。
“你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但是爹不希望看到你发生事情。”
“爹,能发生什么事情呢?”于樵焦急地道:“是您鼓励我出来找小蝶,您不也希望我们有缘在一起吗?”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于笙知道小蝶姓钟以后,他的心思全乱了,他收拾着刻刀:“时间晚了,你回竹林于歇着吧!不要忘了帮西山房的师兄弟编竹席。”
“我没有忘,就快编好了,我过两天会带过来。”于樵又提醒道:“爹,提亲的事……”
“这样吧!下次你带小蝶过来,爹好好问清楚她家的情况,再来谈要不要提亲的事。”
于樵露出了笑容,但心中又隐隐不安,他服侍父亲就寝后,闷闷地模黑回到竹林,他没有编竹席,而是拿了一块竹片,在错综刀痕之中,逐渐雕出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第七章
燕柔才说要去水月寺,蝶影就迫不及待地整装跳上马车。
“娘,今天不是十五,大师父不讲经,为什么你要去水月寺?”
“那你为什么要跟来?”燕柔笑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