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正是我。共抓了一百只鸟,才配成这条裙子,美吧?—”
“鸟儿长羽毛是为了保暖,你夺其羽毛,就为了一时的美丽?”他冷笑。
“一时?不,这么漂亮的裙子我可以穿好久呢!”她嘟著小嘴,拽高裙子,有点孩子气地,围著他,踮脚尖,半跳半走舞一圈。
“美吗?美吧?是不是美得不得了?你看这颜色的变化……好美!”
“好丑。”司徒剑沧想也不想就损她。
长公主被裙摆绊倒了,因为他残酷的话,她分心,踩到裙子。上次是被他打耳光,这次是被他害得跌倒,可怜的长公主,频频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
他不心疼,还补上一段:“这裙子你穿起来很丑。公主体态丰腴,又穿上缀满羽毛的裙子,如此搭配,便显得公主肥胖臃肿,活像是一只……”猪。好吧,刻薄也是有限度,猪这字,省略。
然而,公主已敏感地领悟到他省略了什么。“活像什么?你是要说什么?猪吗?”
她跌坐在地,泫然欲泣。候在四周的宫婢要很努力地才能忍住不笑,她们上前要扶公主起来。
“滚开!”公主斥退她们,就这么赖地上,仰望他。看那一双寒星似的眼眸,长公主双眸燃著熊熊的挑战欲。“我不气你,总有天,我要从你口中,听到对我的赞美。”
司徒剑沧面色一沈,眸光凛凛,像告诫她,甭浪费力气了。
在他心中,已有一位,她不需百鸟裙,她不必对他笑,不需讨好他。那一位,将他的心,全部占领。
入皇城时,原本抱必死决心,料不到,他竟能全身而退。世事难料,那么在之前,他何苦画地自限,限制去拥抱爱的那位。
此刻,望著长公主,她笑盈盈,炫耀色彩斑斓的百鸟裙,司徒剑沧不觉美,倒觉得无限苍凉。
打赢这战役,但错过最爱的女人。她嫁作人妇,往后对她的感情,只能埋心里。
“你怎么不说话了?”长公主问。
他微笑,他跟她,没有话讲。
司徒剑沧穷毕生心血,平反父亲冤屈,这才觉得,很无聊。因为对尔后生活,缺乏热情……
他面色一凛,明白过来,他也有梦想,他有。直到这刻,才意识到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第七章
今日宫廷发生的事,宦臣宫婢们传到皇城外,成为长安城个把月来人们最津津乐道之事。
举目望去,竖耳来听,啊,这边,那边,谁不神情激动,日气兴奋?不论是茶馆、饭馆、客栈,或街头、马路、山林湖畔,人人都在讲,人人要议论,谁都不能免俗,谁都对新科状元产生大幻想。特立独行的司徒剑沧,满足老百姓们的想像!
一者,他不爱当官,有这种事?一个不屑当官的状元郎?
二者,敢忤逆皇上,忤逆还不稀奇,最稀奇的是忤逆完竟安然无事?
三者,从东宫婢女传出去,说长公主爱慕状元郎,她无时不刻都在讨好状元郎,天天要设宴款待状元郎,长公主之心,人人皆知。本想跟司徒剑沧提亲的媒人,全打消念头,谁敢跟长公主作对?
四者,司徒剑沧背景坎坷,男人们佩服他,以他为榜样。女人们母性大发,心疼状元郎,把他的冷酷当成心灵受创的表现,把他的不好相处当成感情上的不满足。更有甚者,把他当偶像,睡前要幻想一下。
人人都爱状元郎,还有作曲家做了一首符合时事的状元郎之歌,大街小巷人人传唱——
“好一个潇洒的状元郎——好一个英俊的状元郎,聪明清高又坚强,人人当他是榜样……”
忽然,没没无闻的司徒剑沧,无所不在。
“啊——”阮罂快疯了。
当全城都为司徒剑沧疯狂,她却因为染病,陷入痛苦中。这怪病令她常莫名冲动地想揍人,但她找不到理由揍人。这冲动没处发泄,她就很焦虑、很心慌。
自从曾经只跟她熟稔的师父,变成每个人嘴边说的名字时,这怪病便开始缠上她。好像重要东西被偷走,而忽然间这重要东西每个人都拥有了。阮罂的生活陷入荒谬情境,她不习惯,无法适应,还莫名地,感觉被伤害……但她却找不出伤害自己的凶手,心里常填塞著愤怒的情绪,有时又莫名地异常悲伤,甚至还一个人躲著偷偷哭泣,她不明白自己为著什么而绝望伤心?
她很没劲,很不开心,放眼过去,每张脸、每件事都能激怒她.阮罂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忽然很敏感脆弱。尤其,在这时候,她又有那种想揍人的冲动。
这艳阳高照的午后,阮罂捧著碗,坐在乱茶坊二楼专门给贵客坐的开放式包厢里。她近日常来乱茶坊,是因为不久前,司徒剑沧曾来过这儿小坐,他还字字珠玑地斥退了闹事的胡人。
阮罂听说了,就开始逼高飞扬跟王壮虎约会时,要改在乱茶坊。反正高飞扬有的是钱,就算这里再昂贵他也付得起。她想著,也许在这儿,还能遇上师父。可,连著几日,师父没碰上,倒是碰上了很多个冒牌货。
现在,她捧著碗,张著嘴,呆著了。楼下,舞台上,一男一女,正表演馀兴节目。男的演司徒剑沧,女的演长公主——
假司徒剑沧傲慢地觑著假长公主。“休再纠缠我,在下不希罕跟你们这些皇亲国戚攀关系……”
假长公主跪下,抱住假状元郎大腿。“别,别对我冷漠,你知我多伤心?”
“放手——”假司徒剑沧踹开公主。“烦。”
“呜呜……”假长公主拭泪,别过脸去,哀痛欲绝。“难道……你心是铁做的?本宫从没受过这等侮辱啊……”
假司徒剑沧回望公主,似有些感动,扶起公主。“没想到公主对在下情深义重,在下……”假司徒剑沧低头要吻长公主,假长公主昂著脸幸福期待著。
炳哈哈——哈哈哈——哗众取宠的闹剧,博得满堂彩,笑声震天响,客人们乐翻了。这便是百姓们暗地里的娱乐活动。
阮罂捧著碗的那只手,颤抖。握著筷的右手,也颤抖。甚至,连嘴都震惊地颤抖,最最颤抖的,是心。真的吗?长公主这么爱慕她师父?
大家都在笑,只有阮罂不笑。大家欢喜的表情,快乐的笑声都让她厌烦。於是她对后边人说
“高飞扬,回去了。”
“再一会儿嘛。”
“现在。”
“接下来不是还有舞伶要上场吗?”
“不想看。”
“拜托,再一会儿就好。”
阮罂抓了杯子,回身砸。“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叩、杯子砸中高飞扬的额头。
“唉哟!”咚、杯子从高飞扬的额头反弹出去,击中王壮虎的鼻子。
“唉呀!”
好个一石二鸟的绝技!将抱著的高飞扬跟王壮虎打开了。
三人离开茶馆,快到高府时,王壮虎跟高飞扬照例钻进旁的小巷,两人卿卿我我,依依不舍道别。照例,阮罂是双手抱胸,一脸不爽地站在巷前把风。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又发病了,当后面传来那些噁心巴拉、缠绵悱恻的情话,她那种想揍人的冲动又发作了。
斑飞扬说:“壮壮,过几天我再约你出来喔。”
王壮虎说:“又是过几天?你变了。自从娶了阮罂,我觉得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你们够了没?”阮罂插嘴。
“壮壮,你是知道我的,我心里除了你,没有她。”
“是吗?你敢发誓吗?”
“你们好了没?”阮罂插嘴。
“喔,我发誓,如果我心里还有别人,我出去被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