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百名贡士忙於伏案、针对考题、发表见解、作出对策文时;当八名考官、十六只眼睛监视考生状况时,有双眼睛!围住考区布帘跟布帘间的缝隙!偷偷觑著里边状况。那双美丽眼睛,追逐的,是贡士群里最最卓然出色的俊男子——司徒剑沧。
眼睛的主人,身分尊贵,可再怎么尊贵,为了偷看考生,这会儿不顾凤体,跪趴在走道,双手抓著布幕,看得欲罢不能。
“公主瞧见他了吗?”伺候她的老嬷嬷问。
“是他,是司徒剑沧。!”长公主笑了。
自那次别后,曾派人去跟什居士打听过司徒剑沧的来历、消息,得知他将参与殿试,就密切注意著。好阵子不见,他还是那么轻易就让她心坎小鹿乱撞。
“三百名贡士里,就他仪表最出色,其他看起来像草包,丑不拉几。”
“换我看!”还有双眼睛,跟长公主一样兴奋地想瞧司徒剑沧。“哪一个哪一个?姊姊说的是哪一个啊?”说话的是小长公主两岁的皇太子。
长公主指给弟弟看。“就他,上回打我耳光的就是他。”
“哇!他就是你说的,被七把刀架著还敢骂你的人吗?”
“是啊,了不起吧?”
“了不起。”
“性格吧?”
“性格。”
“我希望他拿状元。”届时父皇就会赐官,以后她就能常见到他。
“我想跟他做朋友,他敢打姊姊,一定是个好厉害的人。”
呃……嬷嬷听得冷汗直流。“长公主,皇太子,这事千万别说出去,要让皇上知道,是砍头的死罪啊。别说状元,不死就万幸了。”嬷嬷哭笑不得,这两位皇室姊弟,竟著迷一个敢忤逆皇亲的恶徒。
鲍主说:“等他考上状元,将来,叫父皇招他当驸马。”
长公主想太远了吧!嬷嬷偷笑。
皇太子说:“要是他考上状元,我叫父皇让他到太子府做赞善,由他来跟我宣讲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我一定听,现在养著的赞善都是古板老头,闷死了。”
这对姊弟,越说越像真的,好像这状元头衔,真绝对会落到他们中意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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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红榜贴出来。红榜前,人推人,人挤人,人人吵著闹著急著好奇著议论著,城内大户的家仆,等著回去禀告老爷谁中状元,好叫媒婆去说亲。
在那黑墨墨人群中,高飞扬艰阮罂也在里边。看完红榜,费了好大劲从人群里挤出来,回家去。一路上,阮罂不说话,像不高兴著红榜贴出来的结果.
斑飞扬默默跟在后头,心里犯嘀咕——是谁殿试?干么拖他来看榜?上回看会试榜单,阮罂也去。怪了,她有朋友参加科举考吗?肯定没考上,瞧她看完结果,问得连话都不说。
两人静静走了一会儿,穿过没什么人的小巷。阮罂忽地停步,往旁的石墙踹一脚。
“啊!”忽地又笑又跳,手舞足蹈,她这会儿真情流露。
“怎么了啊?”高飞扬吓得抱头蹲下,很惶恐,还以为她要打人哩。
阮罂好激动,咬一下手背,又蒙脸笑,又抬头吸气,忽然又恢复镇定了,她看著高飞扬,说了句:“没事。”
“没事?没事?那刚刚是怎样?”
“回家了。”阮罂迈步就走,不解释。
斑飞扬跟在她身后,罗罗嗦嗦地。“又这样,每次都做一些怪举动,我会被你吓死……”
阮罂笑咪咪地走著。中状元了,师父中了,就知道师父最厉害!她与有荣焉哪,可惜不知道师父住哪,真想去贺喜他。
师父一定很开心吧?以后仕途顺利,不用过那种清贫日,她为他开心,又隐约地感到寂寞,她跟师父,似乎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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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奏起悠扬悦耳的韶乐,新科进士们由午门入殿,礼部尚书在乐曲中大声朗读金榜,从状元、榜眼、探花到各位进士一一唱名,宣他们出班跪在殿前,由唐皇亲自钦点。
长公主求父皇让她跟太子观礼。她特地穿上最爱的,以百鸟羽毛织成的裙子,其裙鲜艳无比,从各角度看都是不同颜色。长公主与弟弟,安坐在父皇身边,她神采飞扬,双眼直定在状元身上。
长公主爱慕地瞧著他、在那群新科进士间,他不卑不亢,气度沈稳,多耀眼!
周边新科进士,因为没见过皇上,或面色苍白,或表情惶恐,或身体颤抖,或激动面红,唯独司徒剑沧,同进士一起跪在皇前,但他眼色冷漠,表情沈静,就如当初他们相遇时,那孤傲表情如出一辙,并没有因为见的人不同而换了眼色。
长公主笑了,就是最欣赏他这点。
皇上翻开状元策,夸奖司徒剑沧。“朕看过你的状元卷《有物混成赋》其文纵横捭阖,气势磅礴,未来,望你尽心报效朝廷。”
主考的翰林学士文大人,也恭喜司徒剑沧。“状元试三场,有皇上钦点,你这一生可说是吃穿不尽了。”
“在下平生之志,不在温饱。”司徒剑沧正声回道。
此言一出,龙颜大悦,皇上激赏,笑道:“志不在温饱,说得好极,不愧是状元郎,气度恢弘,壮志凌云,看样子很想有一番作为,前途不可限量。按例,朕先授你翰林院修撰,与文大人学习,三年后,祝你状况,再做安排。”
三年后就当她的驸马爷!长公主笑咪咪地算计著。
当什么修撰?皇太子也笑咪咪想——明日就求父皇让他到太子府做事。
文大人提醒司徒剑沧。“还不谢圣主隆恩?”
司徒剑沧缓抬起眼,一双黑眸,冷厉地注视著圣上,铿锵有力地说:“在下不想进朝当官。”
这厮大胆,一句话辞谢了皇上美意,众人哗然,皇上面色骤冷,长公主的笑容僵住,皇太子惊讶得张大嘴巴!也呆住了,连文大人都傻了。
皇上厉声怒斥:“胡说什么?你不想当官?不当官考什么状元!”
皇上这一吼,吼得在旁候著的文武官都吓得跪下。“皇上息怒……”
皇上怒瞪司徒剑沧,周遭人胆战心惊,而司徒剑沧只沈静地注视著眼前地面!此时跪著的皇宫地面,光明洁净,曾经,父亲也跪在此,面见皇上吗?曾经,这地面,也呈现在父亲目中吗?今天,或者就是他司徒剑沧的忌日了。
早料到会有这天,等会儿,他还要说出令皇上更愤怒的事。
好安静,现下,没人吭声了,他能感觉得到,寒气阵阵,那是众人因恐惧而凝聚的寒气。司徒剑沧在心里笑,这群胆怯的家伙,有这么可怕吗?他也知道皇上正瞪著他,但他心中波澜不兴,早做了死的准备,忽然,那望著地面的眼色,变得极温柔。
在这风云变色的当头,司徒剑沧想起某人——
阮罂,有没有看见红榜?是否为他高兴?阮罂,在高家快乐吗?她那个性,能当个好媳妇吗?
他好想她。如果死前能再见到她,他也想,跟她说,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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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同时,阮罂不知皇殿里正暗潮汹涌,司徒剑沧命在旦夕,并在死前,很思念她。她正跟勤儿窝在房里喝茶,阮罂在纸上画了几个提剑的步骤。
“你看,很简单的……只要有耐心,日积月累,定见功力。”。这也是当初,司徒剑沧教她的方式。现下,她交给第二人,教授的同时,心中满著对他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