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冷眸光一亮,脑中飞快盘算着如何对李劲赶尽杀绝。正在思索时,周恩平忽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我的好消息说完了,现在换你说说你的。”他们其实私交甚笃,所以私底下都以你我互称。
张冷一愕,没发现他话中有话,只随便敷衍一句。“我还没想到周全的计划,等想好了再与你共商大计吧!”
周恩平略提高音量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自有颜如玉』!”
张冷一听,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说:“我现在没空,等我闲下来了,再告诉你『宫中自有赵如玉』的前因后果……”话犹未完,他人已不见了踪影。
周恩平这辈子都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在霸主身上看到“诙谐”二字。他不知已有多久没这样同他开过玩笑了……
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扭转乾坤?这个连他都没辙的冷血霸主,竟也有起死回生的一日,他倒要好好盘问盘问赵如玉。
施欢沁怎么也没想到霸主又再来见她。这几日她都被关在另一间厢房内。她一见霸主踏进房,难掩那份又惧又喜的矛盾心情。
欢沁再度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也许,他对自己是有意思的。她绽放出讨好的笑容,立刻起身迎上去——
“霸主……”她的呼唤中夹杂着娇羞与爱恋。
张冷对她的讨好视而不见,只是冷冷问道:“为什么如玉是处子之身?她到底是『千里香』的什么人?”
欢沁闻言大惊。他怎会知道如玉这么私密的事?难道……
欢沁如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她霎时敛去期待的笑容,冷淡回答:“如玉是『千里香』的厨娘。”
“不是卖身的姑娘?”
“不是——”卖身?哼!欢沁心底泛起了一阵苦涩。谁似自己这般不幸沦落风尘?一股怨气涌上她的面容,使她看来有些阴沈。
张冷无暇顾及她的情绪,再度逼问:“如玉最爱什么?”
欢沁不解霸主为何专程来问她这些怪问题,不过瞥见他严厉的神色,她只得勉强回答:“如玉最爱赌吧,其次是料理食物。”
欢沁想霸主一听到如玉爱赌,一定大失所望,说不定还会命人将她遣送回“千里香”呢!她正兀自作着美梦,却听霸主又问︰“如玉她有亲人吗?”
“只有一个亲娘,赵香雪,从前她也是『千里香』的红牌花魁。”
炳!这下可好!如玉的娘身分如此低贱,霸主铁定会对她大为改观。
“那么……”霸主欲言又止,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她在家乡,可有许配了别人?”
欢沁望住他,沉默了。她心中一片酸楚,对如玉又妒又恨的情绪升到最高点。原来,方才她所说的一切竟不曾动摇霸主一丝一毫的心意。
良久,她才回答︰“这我就不明白了。她喜欢周旋在许多男人之间,但又不给任何人希望,害得那些男人镇日为她神魂颠倒。”妒火烧尽了欢沁的理智,她刻意将如玉说得如此不堪。
张冷皱眉。他不是没瞧见欢沁脸上炽盛的妒意。这恶毒的女人!竟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诽谤好友!张冷攫住欢沁纤细的手腕,冰冷地道:“妳最好明白,随便诽谤如玉会有什么下场!”
欢沁仍强辩着:“我只是实话实说——”她突然语调一转,鼓起勇气大声道:“霸主,如玉不值得您爱的,她唯一在乎的只有赌而已。只有我,才是全心全意爱您的!”
张冷嫌恶地冷哼一声,松开对欢沁的箝制。对于这种为了夺爱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他十分不屑一顾。
他竟用那种神情回答我!欢沁在心中悲叹︰他怎能这般残忍?他懂得一见钟情吗?他眼中只有如玉,为什么就看不到她对他的心?
“霸主,我不似如玉那般不知好歹。霸主,我真希望可以当你的妾,我会尽心服侍你,我——”
张冷别过头,依旧是满眼的轻蔑。
他鄙视她,因为她出身低贱吗?
施欢沁忍住眼泪,自尊被他践踏得荡然无存。可恨!这男人和如玉都可恨!
张冷淡淡一句。“如玉病了。”
哼!这是她的报应!欢沁面现得意之色。
张冷将她的态度一一看在眼里,不禁为如玉感到不值。“她病中还不停唤妳的名字,妳却连起码的同情心也吝于给予。”
欢沁此刻心中只有怨恨,只想到自己。“你打算留下她?”
“没错。”
“那我呢?你打算如何处置?”
张冷静静打量她。“若不是看在如玉的分上,我早杀了妳!目前,妳就给我乖乖地待在这儿吧!”说完,他立即拂袖而去。
她的满腔柔情,被他一句话杀得灰飞烟灭。由爱生恨,这屈辱,这怨恨,再没有谁比施欢沁更懂得了。
这一切都是如玉害的。都是她!都是她!
如玉打从娘胎出世后,未曾害过这么严重的风寒。她一病多日,四肢没半点力气,头也痛得睁不开眼。而蒙眬中总有一个温暖的声音不断安抚她,有只温暖的手不时替她拭汗。
是谁?这样低沈温柔的嗓音?她想问,却没半点力气说话;她想睁眼看看,日夜守着她的男人是谁?然眼皮却似有千斤重。
她只知道这人的安慰,让她不再害怕病痛。
他的碰触,让她能够安然入睡。
如玉睡了又睡,始终意识模糊,不知那看护着她的男人正是她最恨的男人——张冷。
这日,张冷仍守在床畔。如玉仍然昏迷不醒,令他一颗心紧揪着。然后丫鬟来通报,谋士有要事相商。张冷前脚才踏离,周恩平后脚已跟进。他等不及丫鬟的通报,直接找到这来。才进厢房,就瞧见床上的如玉喃喃喊着要水喝。
他上前替她倒了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饼了一会儿,如玉终于缓缓睁眼。她眼波流转,意识仍不十分清楚,眸中却乍喜的放出异采——她终于见到“他”了。
一身白衣的周恩平正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那样专注,那样温柔,加上他一脸斯文,更令人倍感亲切。一定是他!如玉暗自窃喜。
“呵!妳可醒了!”这下霸主终于可以安心了。
如玉由衷感激地凝视着他。原来是他的手,他的声音,陪她度过这场沈痾。难得这讨人厌的地方,会有这般温柔的男子,如玉心中顿生好感。
她好奇地问他:“你是谁?”
“霸主身边的谋士,周恩平。”
“唉!可怜……”
“可怜?”周恩平不料她的反应竟是如此。
“当然。”这样好的男人,竟得替那恶魔卖命,简直可怜透顶,她同情他。“替那种人做事,当然可怜。”
他听了哈哈大笑。她恁是坦诚地有趣。现在,他懂得何以张冷会坚持要她留下了。
“妳的事我听说了。”
如玉无奈一笑。“是啊,所以我们同病相怜……”突然,她像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道:“你不是『谋士』吗?头脑应该很聪明。快!出个主意,我要杀了那臭男人!”
唉!可怜的张冷。瞧瞧他留了什么在身边。
周恩平又惊又笑。“杀他?太狠了吧!他对妳挺关心的,妳一病多日,他着急得很。”
“哼!恐怕是『物』未尽其用,所以才着急。”病才刚好了些,她立刻嘴巴不饶人。
周恩平含笑温和地劝她。“妳把他想得大坏了。”
如玉闻言,反而更同情地望着他。“可怜!你一定逼于他的婬威,不敢说真心话。没关系,我了解。”
周恩平啼笑皆非,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而张冷遍寻不着周恩平,一踅回如玉的厢房,便见他俩有说有笑。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