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冷锐利的眸子静静打量着丫鬟苍白的脸。又问:“妳可有提到带她去花园逛逛?”
“呃,有、有,我全照您的吩咐说了。”
“她有去吗?”张冷斜睨着丫鬟。
“没有……”丫鬟努力了半天,才挤出这两个字。
“没有?”她真想闷死在厢房里吗。“她怎么回答?”
天啊!这差事怎么这样难做?丫鬟感到自己恐怕凶多吉少,只得硬着头皮,吞吞吐吐道:“她说,谢谢您的美意,但她觉得天气渐凉,待在厢房舒服些——”丫鬟越说头就越低,到最后几乎要贴到地板上了。
张冷沉默半晌,忽地淡淡一句:“妳可知道说谎会有什么下场?”
丫鬟“啪”地一声跪下,抖着声哀求。“霸主饶命——”
“哼!那女人说话不可能这般客气。妳给我照实将她的话答一遍!”张冷仍是一派不疾不徐的口气,却吓得那丫鬟连连打颤。
“是是!她说那些衣衫饰品全是“脏东西”,她还说去花园闲逛不如回『千里香』看墙壁——”
“岂有此理!”这不知好歹的丫头竟敢说他的东西脏!
张冷铁青着脸,急奔如玉的厢房,门也不敲,霍地一脚蹦开。
如玉正坐在床上发愣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瞧他杀气腾腾的模样,许是已听过丫鬟的回报。
不待张冷发言,如玉随即轻蔑一笑,冷冷的讥刺如连珠炮般炸开。“怎么?霸主自上回后,便不再临幸『贱妾』,是不是『贱妾』什么地方得罪了您?霸主您一向大人大量,就算『贱妾』有何不是,您也不会怪罪下来的,是不?”
她故意学“千里香”那些姑娘接客时的腔调,心里恨恨地想,我赵如玉今天没本事杀你,把你气死也是一样!
张冷被她的反话一激,果然怒火中烧,他攫住如玉的下领,手劲之大,令如玉痛彻心肺,可是她仍倔傲地瞪视他,不允许自己掉半滴眼泪。
张冷对她的反应又气又好笑,这小女人,明明疼得五脏都快移位了,还顽强地跟他作对。张冷不但不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狠狠盯住她一脸的顽抗,半晌才问道:“我有没有说过,妳这张嘴会害死妳自己?”
如玉虽张不开嘴,但暴怒的眼神仍显示她气死他的决心。
张冷微微一哂。“别以为我不清楚妳的小脑袋里在打什么主意!很可惜,以妳这种拙劣的伎俩,我是不会轻易被妳激怒的。”
如玉喉中咕咕直响,张冷稍微松了松手。只听她咬牙切齿道:“一日不行,我就用一月的时间;再不行,我总有一辈子,还是会有气死你的一天!”
张冷不愁反笑,直调侃她。“咦?!先前妳不是还想逃走?这会儿怎么改变主意要跟我一辈子了?不过照妳这样不吃不喝不出门,妳的一辈子恐怕不会很长,还未将我气死,自己就先病死了!”
如玉没想到一时气急败坏的失言,竟会被他一阵抢白,而且还恬不知耻占她便宜。她气得咬牙切齿,却吐不出半个字。
张冷乐极,仰头大笑了数声。他真没想到这小女人这么有意思!
不远处一干偷听的仆役丫鬟个个满脸惊怖之色,并非霸主笑声很可怕,而是……霸主竟然笑了!
这个冷血汉子,自他亲手杀了爱妻后,便不曾听过他的笑声。大家正兀自震惊着,突然听到一声夹杂着不安的叫唤破空传来——
“如玉!如玉!来人哪!”
大伙儿慌忙前去一瞧,只见如玉已面无血色地倒在霸主怀中。
第三章
如玉病了,而且病得不经。她昏昏沉沉、四肢无力,不停地起身呕吐。
恍惚间,有人扶着她捧来盒子供她吐,然后又有一只大手,递来清凉的手中替她抹去秽物。
她隐约听见似是张冷急切的声音和大夫交谈着。“她怎样了?要紧吗?”
“气血虚,身子骨弱,是以风寒入侵——我先替她驱风寒,再补气血。这几日得差人全天看顾她,万不可再受风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冷闻言,不带一丝感情道:“病人的事,还有劳烦大夫之处,这几日,大夫就留在宫内随时候诊吧。”
未等大夫回答,张冷便命令一旁的丫鬓。“替大夫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好生伺候着。”
丫鬓领命,大夫虽心里百般不愿,奈何主命难违,只有乖乖跟着丫鬟而去。
如玉不知自己为何来到这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她四下张望着,远处似乎有个人影,那身影是如此熟悉。如玉定睛一瞧,不禁喜出望外,那是她思念已久的娘亲!
“娘!娘啊!”如玉边跑边叫,好不容易来到娘的身畔,正想扑进娘的怀里痛哭一场,忽然眼前一闪,出现一座牢笼,里头映现的是欢沁那张绝望的脸。
“如玉,救救我!救我出去!”欢沁哀嚎着伸出双手,当如玉快要握住她的手时,欢沁的脸“唰”一下变了,竟是张冷这个恶魔!
如玉一惊,吓得回身便跑,她疯狂地大叫着:“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我的身子被你糟踏,我的心也被你践踏得没有半点的尊严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张冷不料自己无意间的探查,竟会听到如玉的这一番梦呓。
送走大夫后,张冷刻意忽视内心对如玉的关注,只简短吩咐过丫鬓,便不再踏进如玉的厢房。
他发现自己开始在乎如玉了。这怎么行!他张冷不是发过誓,不再对女人动心了!
而当如玉的高烧始终不退,丫鬟惊慌得向他回报之后,他终于找到一个借口,来终止自己镇日的坐立难安。
张冷急急步向如玉的厢房,一路上还拚命告诫自己不是我放不下心,而是她目前真的有危险……
但在听到如玉长串的梦呓后,他的心防整个瓦解了。“我恨你”那三字,就如同一把利刃,无情地刺穿他的心。
他轻抚着如玉的女敕颊,摩挲着她因高烧泛起的酡红,喃喃道:“妳恨我?真如此恨我?我真伤妳如此之深?”
如玉的回答,竟是两行滚动的泪珠。张冷一震,想不到如玉会这般脆弱。他一直以为她是那么地坚强,没想到在她内心深处,竟然还是受了重创。
张冷忘情地执起如玉的手,却发现它冰冷异常,他立刻不假思索地解开外衣,小心翼翼抱起如玉纤弱的身子,让她安稳地偎在他怀里。
急急忙忙拉着大夫冲进来的丫鬟,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住了,连自己到底为什么来这都不记得了。
张口结舌的,除了那个“躬逢其盛”的丫鬟,还有一个便是周恩平。
他刚从城外打探消息回来,才一入宫,那多嘴的丫鬟便告诉了他昨晚发生的事情。
而一夜未曾合眼的张冷,听闻属下回报周恩平归来的消息,虽然仍放心不下怀中的如玉,但他知道周恩平定有重要讯息禀告。于是他仔细交代了丫鬟后,便来到了议事厅。
张冷一见到周恩平古怪的神色,便明白有哪个多嘴的家伙已向他嚼过了舌根。尽避如此,张冷依旧面不改色坐下,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问周恩平。“你这次带回来什么消息?”
周恩平暗忖:姑且先不逼供,不过待一会儿,你可就没这么容易逃过我的审问了!
他连忙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有好消息。”
他从袖内抽出地图摊开。“李劲又被逼退一城,我们很快便可以攻下所有的城池了。而且,他现在应该急得慌,我们得尽快乘机追击,让他没机会喘息。”